◎倔强

 

致《情人》——[法]杜拉丝

 

倘若天空没有那朵浮云

倘若飞鸟未曾落单、渡口不肯吞吐

她不会从云上跌落，陷入黄色的中国脊背

回眸是一场冒险。

西贡在无限接近中国颤抖的那段空白中

大哥哥的子弹开始绕路，多少年后，终于抵达

小哥哥的胸口。她随之而去

或不曾随之而去，那又有什么区别

情人，在堤岸颤抖的情人，仍是被海水抽去了骨髓

这甜蓝色的华尔兹

还顺便抽走她支离破碎的唇线

以及，能被水淹没的一切，母亲与田地

 

◎故事以外

 

致《六人》——［德］鲁多尔夫·洛克尔　

 

我戴着中年妇女的假发，有些曲卷，却露出少女的微笑

我装做孕妇的姿态，说话间却暴露无知的经验

在此地，因从小习惯身边随处横飞的唾液、虚伪的相迎

导致我的不被信任，我伪装的旗帜裹身

人们不解地看着我的旗袍下

因食物而撑不住的急速膨胀的腹部，我笑

只是，他们的到来打破我刚要沉寂的笑容。

六个男人，站在一起，执手目视前方，目光轻易

从小小的空间穿墙而出，投奔向遥远的尽头。从欢呼的人群中

我读出他们的名字。不，我经历过他们，不仅仅是认识

只因我是女人。我曾是他们觉醒前暗夜的诱惑

却没人给过我幸福和安慰，他们拥抱的是我不幸背后的影子

被我深深地爱过、恨过，让我尽情地活过、死过

痛快过，是我唯一的报酬。他们都曾失去生命，我又有何好怨恨

他们最终以悲惨的结局解开了斯芬克司之迷，将灵魂与智慧相互结合时

我只认得他们的肉体。或健壮或苍老的肉身

我已无法说出爱，在他们被梦想之国的崇拜声浪中淹没的爱

我已无法喊出，他们的名字。

这些英雄。他们的一致，映出我的疑惑和恐慌

 

被故事横扫而出的，是外国小镇的中国餐馆

和中国小镇的外国餐馆

我灌满油的汽车只能抵达现实边缘

还得光脚在无数道路上狂奔。我跃过文字，

闯入沙漠，进入斯芬克司自杀后，用碎片铺开的蓝色国度，寻找他们

而在我的时代，依然有硝烟的战场

人们死伤的惨状比中世纪更为惊心。品尝了核危机的后遗症

生活的创造力不段提升也渐渐畸形。我的

中国餐馆，或是外国餐馆。这里有安静和富足，

一些木制结构的建筑里还有许多蛀虫和白蚁，暴力和欺骗

它们的胎儿可大可小，并茁壮成长。温柔之乡

滋养着许多六人的曾经，抚育着我的不安

但仍是没有出口。我离开家，寻找蓝色国度，最终再度离去

我还要穿过白茫茫的沙漠，搜集斯芬克司的碎片

我要跪在天地之间，将它们重新粘合，然后，倒在他的脚下

 

◎在白日和黑夜吃掉百年孤独

 

致《百年孤独》——[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我在灰尘中读你

不是灰烬。扫帚和玻璃吱呀地发出声响我看见支离破碎的光阴

克制在那无法克制的新时代的爱情，

芽中萌发着孤寂的毒素。

回忆我的曾祖母，她不是你笔下的虚构

她是血腥和疯癫家庭的产物，是善良捉摸不透的死角

当我在阳光下的中国，驱逐自己的孤傲和阴影

忍住不笑那比比皆是的可笑丑闻和暗疮

那些痛楚人们无谓地将它随着脚气一起穿进大小刚好的鞋子里

我成为它们。

我是我的陌生人。总在多年后哭泣。

这时没有人也没有你，没有幻想时期的霍乱

更没有一只可怜的虫子可以爬满一本早已侵吞世界孤独的书籍

 

◎虐恋

 

致《图像》——[法]让（娜）·德·贝格

 

给它注解，包括

那些美。女人

把胸部抬起

双手举高，像个尤物

像玫瑰骄傲的刺，扎进男人起伏的胸脯、健壮的阳物

给他痛快，让他臣服。而这并非结果。人们看起来毫无欲望，除了

 

天真的小安娜，和她那些难以琢磨的小神经

那么今夜，你先奔跑在图像的静止中

像个不忍被伤害的洋娃娃

有人钟情于左侧打光，你的主人

你的无数主人，会满足你的毫无防备

他会安稳、平静、优越地躺成一条幽雅的小径

灰色的小径、白色的小径

最后才是五彩缤纷的小径，冒着被行人撞见的危险

 

他不得不学会温柔与粗暴并济，掩饰与裸露齐飞

他用玫瑰扎你，在下身抽打的鞭子

叫血蔓延，缓解你肌肤的渴，他懂你的满足

让你的泉在细嫩的草叶上传播营养

而在这之前

被窥见的你的姿势。被目光抚摩的你的裸。

你的痛，你的匍匐，你的奴役的哀求，

 

左侧光和黑色道具。你的虚火太旺，把床单

烧了一半。而眼神里分明有颤抖和惊呼

你在无数倍放大着微量毒素

问题是，这夜，

将你翻来覆去的阅读，却忘记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