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性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该说我冷漠,还是说我迷糊,难道是我大脑退化,亦或是可爱?总之记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是很抱歉哪!虽然不至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我绝对是个漏水的水桶!
抱着女儿去步行街散步,不得不汇入无法分辨面孔的人群之中。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微胖,身材比我高大,皮肤白皙,她突然停在我的面前,和我招呼。“唉,好久没见啊,这是你女儿呢?”“嗯是呢。”“你家是不是还住庙前啊?你老爸的店还开着吧?”“嗯,是呢。”寒暄几句,各奔东西。我转身对我老妈说:“郁闷,我和她认识吗?还是不记得她了?”心下有些难过。还有几次,莫名其妙遇到一些人,个个都能喊出我的名字,对我说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小学同学。或者说是隔壁班的。或是什么也不说。难道是我和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吗?还是我的记忆达不到普通人的水平?
对此我颇为恼火,若不是重要的朋友,我几乎记不住对方的面孔特征,这就是我无论遇到什么人,只要主动和我打招呼的,我都不会过问一句你是谁。要问下来,可能要让好多曾经真的认识过的朋友说我没良心了。有时明明知道是同学和朋友,在朋友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居然叫不出人家的名字,那时我一定是这样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好一会儿,让人家以为我要叫他名字的时候,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很惊讶地说:“嗨!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以此来掩盖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尴尬,然后再慢慢的,慢慢的去回想吧……当然,我非常喜欢那种,在我嘴巴张大大表示诧异却还没有嗨出来时候,性格直爽的同学和朋友,他们会立即打断我的表演:“干嘛呀!不认识我啦?我是XXX!”然后我就会咯咯的笑了起来,说:“原来是XXX啊!你丫的变化真大呀!”说这话是不用脸红的,因为我都算好了,如果没什么变化,就可以说:“你居然更成熟,更有味道了!我一时都不敢相信是你!”可悲的是,有时候就算是明明记得这个朋友的名字,也不敢叫出口,我生怕自己突然说错了就很尴尬,因为在高中时一次见到初中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时我就居然叫成另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名字了,弄得我恨不得找地板钻进去!
别说是人了,文字我就更怕记忆,害怕那个背诵呀。这怕呀,源于一个巨大的阴影,那是初一时候的事了。是金子总是爱发光。我一不小心表现得过于活跃出色,朗诵又很不错,表情也丰富,说话绘声绘色,深的师生喜爱呢。于是老师一定,非得,要我去参加初中部的讲故事比赛。好说歹说。我讲的是《河伯娶妻》的故事。该死的,背了半死也不见得滚瓜烂熟,就想,只能到时候自己根据意思瞎说吧。可在大礼堂中,在我走到台上去之后,才讲了第一段,就突然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记忆系统严重出错,资料调不出来,那么,河伯是谁,他有什么故事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站在话筒面前呆呆地站了三分钟,最后被主持人友好地请下台去。我这人脸皮特薄,三分钟就够了,足以摧毁我所有的自信。之后,我就惧怕背诵,惧怕演讲,惧怕在人群中辩论,惧怕……我一下从金子变成了普通的石头。
更让我抓狂无语的是阅读、观影,我经常怀疑我看它们有什么意义。即便是我从小到大翻阅无数遍的《简爱》,即便是无数次击中我的《情人》只要过了一小段时间,我就压根记不得里面写的是啥。情况好一点的话,我会记得一些大体的轮廓,或者更难得的时候会留下一两个小小的细节。即便当时立即写了相当深刻精彩的读后感,观后感,评论,乃至错综复杂的解读,写完之后我就有本事立即忘记!所以,许多东西对我来说看一遍和看无数遍没有什么区别,深刻或不深刻也没有区别,因为对我来说每一次的阅读和观看,都是全新的!你看我洋洋洒洒写了那么多电影,有时候看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你和我说的时候,我很可能会问:“是吗?我看过吗?哦,那篇影评是我写的啊,没印象……”所以,我写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聊以自慰,在记忆空白的空虚和悲伤之中,告诉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过,它们至少在我的生命中的某一刻,给了我强大的充实和真实的存在。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是个分裂的人,那时候进入作品,应该是某个灵魂附体……那时我是多么强大和自信,我甚至以为自己有绝佳的敏锐和深度。其实,灵魂附体时间过后的我,竟是个傻乎乎的小女生,什么都不懂,逻辑混乱,思维一团。这种严重的反差让我自己哭笑不得。我是那么依赖文字留下的印记,仿佛只有它才能安慰我微薄的自信和希望。我总是害怕自己消失以后,什么都没留下,没有任何东西证明我存在过,证明我的好……现在落下个强迫症,看一个电影如果不写点什么的话,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欠了谁一大笔钱没还。所以,家里碟片七八百,基本都成了我克制自己欲望的磨练,不想欠债嘛。问题是,怎么着也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我愣是没那么多时间和勤快的品质来还债。
现在呢,我经常给女儿拍照。因为今天的我永远都记不住昨天的她是什么样子,而我却那么留恋,那么想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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