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伊书》

2、绝望的耳朵

　　春风得意时，伊书的耳朵一愣一愣的。小小的，形状果然不同寻常，像个小3，3字上面大些，下面小些，像两朵粉嫩的花瓣。耳朵是细微的，几乎看不见耳朵的小洞口。这让人怀疑伊书是否能听见，又是通过什么来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呢。

　　然而读书识字，她比谁学的都快。伊然和伊朵的书都被她抱走了，在书里面，她又比谁都安静，比谁都乖，俨然一个小天才，让四周所有的人儿都暗淡了。奇怪的很，她不需要有谁教她，仿佛和这些文字是老朋友了，她对它们了如指掌，却又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伊然喜欢玩耍，伊朵喜欢打扮，可他们倒有一点点嫉妒伊书的才华了，只因一个赞字。大人们总爱拿小伊书来说，说到美处，笑声传遍整条花街，好似花街是因为伊书才美似的。所以哥哥姐姐更加费劲地玩自己的，美自己的，伊书这可比不过他们。他们喜欢逗她的小耳，还要带她去城里玩。可小伊书总是摇头。但是这次，哥哥说，城里有好多好玩的书呢。姐姐说，城里有好多漂亮的书呢。我们带你去看看？伊书的耳朵像是进了风似的，痒痒的，于是就跟着他们去了。

　　穿过莫名其妙的小路，她像是突然看到了大世界，那么小的伊书，和那么大的人群，那么高的楼。宽宽的街，匆忙的身影，嘈杂的声音煽动着她的听觉。伊朵紧紧握住伊书的手，生怕不小心弄丢了她。过了大街，就是伊然和伊朵的学校了。伊书知道学校有个图书馆，里面装了很多童话故事。哥哥姐姐答应带她去看图书的。

　　可事情仿佛滑向了另一个未曾意识到的小阴谋。星期日的学校，几个大一些的男孩子在打球，看见他们就一拥而来，叽叽喳喳的围着他们。原来是伊然和伊朵同校的高年级同学，他们约好了在这里等的。

　　伊然说，怎么样，我把妹妹带来了，她的耳朵很特别吧！我没骗你们吧！快把东西还来。他回避了伊书不解的眼神。

　　那几个男孩子对着小他们半个个头的伊书指手画脚，那耳朵可真是个稀奇的物什，他们的手开始伸向伊书的耳朵。伊朵将伊书拖到身后去，嚷道：“看看就行了，你们会弄疼她的。”

　　“发夹还要不要？溜溜球还要不要？书还要不要？”一个为首的孩子拿出那些东西在伊然和伊朵面前晃了晃。伊书认出那蝴蝶发夹和阿童木溜溜球是爸爸送给他们的礼物，为什么会在别人手上呢。她一声不吭。姐姐急着去抢，可那孩子又立即将手缩了回去。身旁的几个孩子又闹哄哄的，将伊书从伊朵身边拽出，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伊书吧？让哥哥看看你那奇怪的耳朵。”

　　伊书抬头忍住眼泪，她看见天上的云飘过，湿湿的。她看见伊然被另外两个孩子拉住。哥哥愤怒的眼神她第一次见到。

　　那些手在伊书粉粉的小耳朵上乱捏。乱扯。伊书疼地叫了起来。

　　“你是不是女巫啊？”

　　“你是不是他们的亲妹妹？一点也不像。”

　　“肯定是从垃圾堆里拣来的孩子。哪有这样的耳朵。怪物！”

　　“你没有耳洞，肯定是个聋子！”

　　“……”

　　“我不是，我不是……”伊书想摇头挣脱，可不行，她一摇头耳朵就被扯的更疼。她只能呜咽。那一刻，她感到耳朵的绝望。

　　伊朵扑了过来，搂住伊书，硬是把那些男孩子隔在她的背后。她哭着说：“东西我们不要了，别这样对她！”

　　那个为首的男孩又拿出那些东西，大笑了起来，他将蝴蝶发夹和溜溜球狠狠地抛到远处，将那本书撕成两半，丢在空中，挥挥手，这些家伙突然就一哄而散了。

　　远处落出清脆的啪嗒声。伊然缓缓地走过去，拾起断裂的蝴蝶发夹和阿童木溜溜球。还有两半的童话书，那原是准备送给伊书的礼物。

　　伊朵哭着查看伊书红通通的耳朵，使劲问她疼不疼。她哭得比伊书还凶。伊书看着伊朵，反而不哭了，耳朵已经绝望，可还是能够听到声音。它需要休息，需要安静地呆着，需要回到花街，那里没有嘲笑，没有恶意，没有痛苦。这里，只剩下姐姐拥抱和安慰中的温暖。

　　“姐姐不哭，伊书不疼，真的，真的不疼。”

　　伊朵使劲地说对不起，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随着她美丽的蝴蝶发夹一起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