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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倔强·随笔 |
一条宽大的睡衣在窄小的房间里飘来飘去,睡衣里边装的是我。从厨房到客厅到卧室,再折返,这样我并不觉得厌倦。别看屋子小,它却是那么明亮而干净,甚至是透明,简单美丽得像我梦中所想的那般。虽然阳光无视阳台的挽留,透过紫色纱帘,曼妙地照射进来,供我暂时愉悦舒适的心情。目前我正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不去理会十七楼以下的市井人生究竟上演了些怎样的内容。贫穷、疾病,我重新确认自己并没有如此伟大的胸怀,我不是福娃,我不是主席,我不是劳模,我不会时刻观望这些悲惨的事实。为了安慰自己,有时动笔,写起乱七八糟的字句时,我会为那些不幸的人的经历感到悲痛,甚至是流泪,愤怒。这时若有人看到我,那是多么可笑的表情呀,在幸福中自我折磨,真是不可理喻。那时我只会用眼神将他杀死,所以他就死了,消失了,不存在了。而我又可以继续我那自我陶醉的体验满足。仿佛只有写字才可能使我有标榜深刻慈悲的可能。我是个多么虚伪的人呀,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我这样虚伪的人,世界才是真的,不是吗?当我跳出自己的身体之外看着这个在人世间独自表演的女人,我会感到可笑。一切都在弄虚作假,就像山河一片红的和谐祖国。
有些男人总喜欢发短信给那个戴着近视眼镜他们却看不见的女人,说些浪漫的话,曼妙的诗句。而她总是嗯嗯啊啊,因为她不喜欢用大拇指发短信,她是个懒女人。即便她告诉他们我马上要结婚了,他们也要对她友好,给她赞美。她认为应该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是这样呢,被赞美是很好的事,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有虚荣心给自己满足,为什么不要呢?那她就欣然接受了,姿态是莞尔,默然,不发表任何意见,不轻不重的“嗯”就够了,既体现了得体,又表达了她不是拇指族的立场。门外游离着各种暧昧的空气,温度太高,所以要用门窗将它们隔绝开来,并打开崭新的空调。这是一部国产空调,随处可见,有空气净化和换气功能。它来到了她的房间,因她而释放了自己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使它与其他空调区分开来,命运的转轴开始向着另一种方向滚去。它的存在为她隔绝暧昧的高温空气提供了结实的借口,它的芯片和齿轮不停地运转,运送新鲜空气,运送冰冷的气息。炎热的夏天,她的身体冰凉,颤抖,鸡皮疙瘩一下子全冒了出来。在它的服侍下,她终于抱起了棉被,享受寒冷中取暖的感觉。也有厌倦的时候。那是她会觉得气闷,空气中还是有异味。于是在太阳完全下去的时候,她会打开所有的门窗,让强大的风灌进来。在热烈对流的空气中,她快要飘了起来,睡衣鼓鼓的飞着,好像就要穿透她的身体,强占这块地方。在强劲温热的风中她坚持自己,她感到渺小。她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再是国产的空调也还是敌不过这汇聚世界的自然风。她走上阳台,抬头看蓝色的天。当她终于发现蓝色的天被火红的灯的辉煌抹煞时,蓝色的星也消失了。是的,蓝星就这样消失在寂静的注视下。她看见火红的天空下有人在玩着游戏,大喊着:我是清廉战士!她知道,一定有什么正在疯。
一定是有什么正在这块标榜着平安大道却处处流血的人世间弥漫开来。一定是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但她能强烈地感觉到这种不安和骚动,凭借女人敏锐的直觉。
这是一座崭新的大厦,刚刚交房不久,还有大半户主还未入住。我的家就在高高的十七楼,楼上还有第29层。而我所熟知道的仅仅是17楼的自己房间而已。我需要像熟悉自己那样熟悉这个崭新的房间,这个我和即将成为我丈夫的人花了大价钱买的,除去公摊,才只有三十九平方米的这么一丁点儿大的房间。可对我来说,这房子真的是好大,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自己的房子,一平方米都没想过。买了它之后半年,猪肉就涨价了,刚好夏天也到了。于是我给自己找了借口,不想吃肉,于是我就不吃。还有很多女人也不吃,只是我不认识她们。可我现在又突然想吃了,这和钱并没有关系,就好像心情,要坏起来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五花肉,边吃边有点儿心疼,可不吃的话,我永远都只有八十八斤,我一直痛苦的徘徊在这条线上难以突破。我可以站在阳台看到隔壁租在那儿的女人和男人在厨房里忙碌。他们把厨房放在阳台上,因为房间太小了。阳台上一半是厨房,一半是晒衣服的地方。一边晒着衣服,一边让油烟继续污染刚刚才洗干净的衣服,也许他们会觉得新鲜,当然也会郁闷。我的房子就不是这样,我爱人和她的母亲亲自参与设计,亲自挑选材料。小小的房间用布满甲骨文的玻璃和隔层隔了间,却透明,显得很有文化。厨房、卫生间、客厅、房间、阳台应有尽有,所有人看了都惊讶地称赞我们设计的好,房子看起来比实际的大。我们就是在这种得意的心情中住进了这座房子,然后开始感到孤立。
四周都是租户。一层二十多间的房间,一共二十九层,大部分都是被温州人炒房买去的。当我们从精明的温州人手上以翻倍的价格买来时,就已经感到了孤立的寒意。这些温州人将房子租除去,月租,日租,做酒店式公寓。经常有玩女人的男人,玩男人的女人在我门外的走廊里来来去去,在陌生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每天都有那种性服务广告塞在我整洁的褐色门缝之中。彩色画面上的女人都很青涩,裹着胸罩,诱惑你的模样。她们中大多是学生。我总是将她们随手丢进垃圾桶里,一天一丢。还有一对男女在我对面的房间里贩毒,哪一间我并不知道。他们藏不住了,就被抓了。其他层楼的事我一概不知,也不关心。我对这看似干净的环境感到失望,只有不停地将爱意锁在自己的屋子里,只有在这里我才感到安全,尽管孤立。
这个房间里的女人总是放着很性感的音乐,在自己的世界里看星空,吹空调和风。当天上那群孤立的蓝星消失,被一片火红取代,她突然感到无辜和绝望,若是手脚的无力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她的心跳已没那么有力了,只要一走出自己的房间。当孤立也成为和谐的毛刺,她感到那般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