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理解“颓不流”

晚唐诗人李贺的《李凭箜篌引》开头有“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句。人教版高中教材第三册39页注释③解释“空山凝云颓不流”为：空山里的浮云（被箜篌的乐音吸引）颓然凝滞在那里，不流动了。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唐诗鉴赏辞典》上，本句相关解释为：优美悦耳的弦歌声一经传出，空旷山野上的浮云便颓然为之凝滞，仿佛在俯首谛听。两处对“颓不流”的解释是一致的——“颓”，颓然；“不流”，凝滞，不流动。我认为这样的解释欠妥当。

首先，解释过于模糊。“颓”，释为“颓然”依然不能给人清楚的概念。

其次，翻译过于生硬。“不流”就是“不流动，凝滞”，未免生硬牵强。

第三，意义失于偏颇。“颓然”是什么意思呢？《现代汉语词典》释“颓然”为：形容败兴的样子。这样取义显然与文意不符。

而且，把“凝云”一律释为“浮云”更是欠考虑。“凝”与“浮”相去远矣！

由此看来，诗句的翻译问题还不在小。

我们不能吹毛求疵，尤其是对古诗文，这我知道，但你总不能不让人对教材质疑。有益的探索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提高教材的严密程度，也有助于学生求实精神的培养。

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此句的翻译受到了成语“响遏行云”的影响。“响遏行云”语出《列子·汤问》：“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解释为：形容歌声乐音悠扬嘹亮，高入云霄，连浮动着的云彩也被止住了。应该注意的是，这则成语中“遏”的是“行云”，声音让“行云”“不行”了，极言声音之响亮或动听，这在清理之中。而且，“行云”即为“浮云”，无可争议。但在“空山凝云颓不流”句，“凝云”却万不可释为“浮云”的，也绝对不可能是“行云”。可见，这句翻译受成语“响遏行云”的影响很明显，也因此带有了致命的伤痕。

把“不流”翻译为“不流动，凝滞”，说不定也受了“凝云”的影响，也未可知。

关键还是这个“颓”字。“颓然”形容败兴的样子，与“被箜篌的乐音吸引”“俯首谛听”的意境大相径庭，释其为“颓然”，实在不知是何种原故。

“颓”在《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中，有“崩塌，倒塌”“跌倒”“落，落下”“委靡，衰败”“水向下流”等义项，《现代汉语规范字典》归结为“倒塌，崩坏”“衰败，败坏”和“消沉”三种解释，均有“衰败，消亡”之意。故而，对于“云”尤其是“凝云”来说，衰败消亡，其实就是消散。我认为，“颓”在此应该解释为“消散”。“颓不流”就是“消散了，不再漂游”。而那“凝云”的正解就是“凝聚的云彩”或“凝重的云朵”。在这里，凝云消散了，正好与“高秋”之“空山”意境相符，使得“空山”更空，意境更见高远。

所以，“空山凝云颓不流”句，应该释为：（箜篌声响起）空明的山谷中凝聚的云朵一下子消散了，不再漂游。

一孔之见，且有钻牛角尖之嫌，权当授方家以笑柄，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