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阮步兵啸闻数百步。苏门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传说。阮籍往观，见其人拥岩侧。籍登岭就之，箕踞（读“句”）相对。籍商略终古，上陈黄、农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问之，仡（读“亦”）然不应。复有为之教，栖神导气之术以观之，彼犹如前，凝瞩不转。籍因对之长啸。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复啸。意尽，退，还半岭许，闻上唒（读“秋”）然有声，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顾看，乃向人啸也。

【引子】（1）阮步兵，步兵校尉阮籍（字嗣宗）。（2）终古，古往今来；玄寂之道，道家玄妙虚无的说教。（3）有为，有所作为，借指儒家学说。（4）栖神导气之术，道家修炼之法。气定神闲、凝心聚力，气功养生。

【白话】步兵校尉阮籍擅长吹口哨儿，悠扬的哨声能传到数百步之外。后来，拾草砍柴的人们纷纷传言：苏门山里来了个得道的真人。阮籍非常好奇，于是登山拜访。到了山上，果然见到一位相貌奇伟的人抱膝坐在岩石上。阮籍过去拜见，两人不拘礼节地都伸开双腿对坐。阮籍打开话匣子，谈古论今，上溯三皇五帝那令人向往、神话般的玄妙虚无，下及夏商周三代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厚德。时不时地提些问题，想引逗对方开口。可是任凭阮籍口若悬河，那人始终仰着头，一声不吭。阮籍无奈，只好又将话题转向儒家的仁德礼教、道家凝神聚力、苦练内功的修行。结果，那位真人一如既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阮籍气馁，干脆拿出来自己的看家本事，对着他长长地吹了一个口哨儿。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真人才露出笑容，说：“再吹一次吧。”阮籍于是又吹了一次。遇上这样的真人，阮籍感到扫兴，于是告辞，打道回府。大约走到半山腰处，忽然听到山顶上乐声悠扬，仿佛鼓乐合奏，树林山谷回声一片。阮籍回头一看，原来是真人在山顶吹起了口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