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董桄福/诗

 

 

1.

我将始终记得六月

因为我是六月的一分部

其中一个日子是我

我是24小时中

停摆的那个时间

 

那个时间里

所有的黑洞  流星  恒星  萤火虫

尖叫  嚎啕  哭泣  祈祷

赞美诗  挽歌  所有的诗歌体裁

音乐范式  文字组合  脸孔变形

声带断裂  胸口洞穿  流血 

都是我

 

一场六月的大雨  很大

一个姑娘说  每次花枝招展的出门

总在六月遇上大雨  然后就一团糟

 

那是遭天妒了  我想   六月的泉水浑浊

六月的大海咸涩  六月的眼泪

凝结成斑块  六月的癌症难以治愈

六月的失恋  那就是几辈子的永别

 

我将始终记得  六月的某一天

太阳黑了  黑子无限度扩大

整个天空像一个黑洞洞的洞穴

六月  绝对的喧嚣之后

绝对的寂静 

 

我将始终记得  24小时的一生

24小时的海枯石烂

24小时的长度  抵得上地球上

某个侏罗纪  一部电影的慢镜头

慢慢地  慢慢地  可以长达10年

20年  24年  24小时的24年

原谅我常常盗梦  入侵绝对私密的空间

去翻看  锈迹斑斑的日历

 

沙漏里的沙凝固了

时间不再运行

 

石榴花刺眼  天上有双虹

莫名其妙的大火将粮食烧了  人类的食粮

其实指向饥饿  肚子里的舞蹈

大肠的蠕动  罪孽滋生

腰疼  心疼  肝不能解毒

癌细胞蔓延  烟囱里的黑烟蔓延

乌鸦再也不唱欢乐颂

六月的蓝色围栏  将回家的路隔断

找不到记忆的入口

六月  在孩子的出生与老人的离别之间

有一个巨大的裂缝

 

青春陷进进去  摇滚陷进去

整个的夏天陷进去  大地一片寒凉

乌鹊南飞

 

2.

我要点一支烟  我戒烟24年了

我要开一瓶酒  我24年没有再醉

我要做一个梦  我24年都在追梦的路上

我要学习回忆  回忆的时候

很多脸孔  很多声音  很多青春的电影

格尔尼卡般的蒙太奇

 

我要失重一刻钟  我超重太久了

我要闭目养神  任谁也不要打扰

我要穿越隧道  去看看小酒馆里的烧豆腐

香味似乎不再纯正

我要将一部手稿烧了

像烧一些冥币那样

然后将灰尘漫天扬起

像经幡那样

飞啊飞

 

我要从裂缝里探出头来

看看时代的钟表

转到了什么年轮

 

3.

别让我写诗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赞美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哭出声来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宣誓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遗忘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假装没有看见一切  我真的不会

别让我因为夏天的缘故  不喊冷

我真的不会

 

六月  我是这个月份的一个核

将我种下去  大地上会长出无数的六月

我是六月的撕咬  六月的疼痛  六月的血迹凝固

六月的文字  在静夜像枪炮齐鸣

六月的窗外  到处是小倩

白衣胜雪  六月的窦娥

在桥头呜咽

 

4.

世界无比华丽

青春期  会流鼻血

全身都流鼻血   太热了  太澎湃了

太惨烈了  太喧嚣了

 

全身都流鼻血的人全身都是鼻子

全身都听到过呼啸的人全身都长眼睛

全身都有细胞的人本来就是宇宙的一部分

六月舞蹈  以悲剧终止

全部人躺在地上 

这时  天空挂满落日

大幕  夜色一样拉上

 

一个人守护一个时代

一个太阳抱在怀里 

被灼伤的次数太多了

 

一束花  学会沉默  不说话

只是以颜色  和颜悦色

为泥土深处的灵魂开放

 

六月  没有什么发生

只是发生了记忆

 

六月  什么都掩盖了

叶子下面  我找到了一粒种子

 

六月  作为一个月份

24年来就没有完整过

其中一页日历

永远是被撕坏的

 

谁也不知道  那个日子后面

休眠的故事

 

                      2013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