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信望爱的使者

董桄福/文

    生命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或者年龄变成虚无，我同意，我决定，停留在十八岁。那时最纯真，即便有浓郁的心事，那时的心事最美。像一场雨，只会滋养和湿润，还不至于淹没，不会采叶为剑，将一切击伤。
    雨点总是小的，没有血迹，没有冰雹，没有惊雷闪电，就像还没有经历屠杀。
    那时总是在阅读勃朗宁夫人的《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总是在第43首上停留一个世纪，并且让天上降下的雨水模糊了世界。
        我是怎样地爱你？让我逐一细算。
        我爱你尽我的心灵所能及到的
        深邃、宽广、和高度－－正象我探求
        玄冥中上帝的存在和深厚的神恩。
        我爱你的程度，就象日光和烛焰下
        那每天不用说得的需要。我不加思虑地
        爱你，就象男子们为正义而斗争；
        我纯洁地爱你，象他们在赞美前低头。
        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我爱你
        以满怀热情，就象往日满腔的辛酸；
        我爱你，抵得上那似乎随着消失的圣者
        而消逝的爱慕。我爱你以我终生的
        呼吸，微笑和泪珠－－假使是上帝的
        意旨，那么，我死了我还要更加爱你！

    那时的情感很特别，对万物都怀着初恋。那时天天天蓝，那时心中有一个滇池，一个洱海，黄河长江，还有日月潭。一个河清海晏的国度江山。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雷暴打破了宁静。很长的时光，很长，长到几乎无法计算年轮的刻度，沙漏早已空落，萨特在心脏上跳舞：恶心！那种感觉，他的那部戏剧，在理智之年，成为一个陪伴者，一个舞者，经常挥舞着旗帜，将湖面，将那个年龄的感动和期望遮盖。
    其实也很好，没有经历过死亡伤痛，没有人可以理解复活。
    就像没有做个野兽的邻居，怎么能知道什么叫凶残。
    一个时代像一个祭坛上的镌刻，像一段爱被埋葬。
    不过，还好，是爱，复活从来不是理想，是一个预言，是种子在泥土里的埋葬，哪里是埋葬，不过是种植而已。时光会怀孕，会唤醒，会让嫩芽抽条，逐渐看到叶脉，看到枝头的花。
    或许，被某种时光深处的灵性子弹射中了！有一种感动在某个场所，在某个夜晚，某个聚会上，某次回访，某次面对，某种……莫名的震撼，可以再次找出葡萄牙人的诗集，将眼光停留在43首上。将阳光洒在文字薄薄飞羽翼上，照耀在婀娜的线条上，涂抹那些构图，扬起累积的尘土，将一个笑容，一个影子定格。
这个时刻，超越了所有的鲜血，所有的传说，一种苏醒翻山越岭，超越雪域，穿越大漠，直达地极，直达天堂。看到的一切似乎与上苍恩赐的礼物有关：“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林前13:13)
        “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我爱你
        以满怀热情，就象往日满腔的辛酸”
    这童年的信仰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早已包含上苍的恩典：爱。是的，这个最好的礼物，我们深藏不露。现在，包装纸被损坏，真实的样子展露出来了。
    似乎变成“满腔的辛酸”。就像面对还在喝婴儿奶粉的孩子，当明了那里面有种种的毒害。这种心酸无以言表。
    怎能不是心酸满腔。就像爱变成恨，一个谎言，又一个谎言，将这几十年的经历覆盖。
    相比之下，我当然只愿意停留在十八岁。
    不用像现在这样，面对如此这般的生活之难，存在之难。
    就像面对孩子，我能做什么？
    主席不道歉，总理不道歉，只能由做父亲的我道歉。
    还像面对一个引起初恋情怀的女子，无论怎样的爱恋，无乱怎样的深广，怎样的纯粹高尚。再也不能娶她了。不是她太年轻，而是自己太老了。而是自己早已身有所属，被一个国家俘虏为公民，即便再被恣意虐待，还得宣称自己爱国。这是怎样一种气概？
     还有几个人有这份心情，生怕负了那个女子，负了哪份相遇，负了这段有情痴。但是谁又不怕负了这段缘分，这份恩典。就像上帝，像信仰，害怕辜负了，但是又怕拜错了偶像。
    红尘中的赶路人往往只顾赶路，只顾将日历一页一页快速的往前翻。
    如此的觉悟以后，停下来体味一下，回顾某种香水和献花的异同，看看依旧纯真的眼睛，算不得僭越吧。生命的礼物本来可以再次的包装，每时每刻，心情可以被阳光点亮。
    童年的信仰不会损毁，只是深藏。
    现在学习回到过去，或者回到未来，将每分钟作为永恒的切片。
    深入忧伤，将爱的鱼打捞出来。
    原来，出现在眼前的每个人，每种机缘，每一次的奇迹都是如此的感动。这种感动叫百感交集。
    这个交集处站着一个影子，一个叫信望爱的使者。
                                                               2008年11月1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