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点燃环保圣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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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新闻第八期【环保专题】连载一
谁点燃环保圣火?
本刊主笔
综合报道
有“体操王子”之称的李宁漫步鸟巢点燃第29届奥运会主火炬,全世欢呼;与此相反,迫在眉睫的中国环保问题,虽有国家环境保护部官员如潘岳者疾呼,但似乎远跟不上破坏的步伐。在一个非政府组织环保人士的竭力推进背后,公众一直在期待一个“持火者”的出现,从而扭转局面……
2008年8月8日,举世瞩目的第29届奥运会在古都北京开幕。这是寄望了所有中国人的辉煌与荣耀的时刻。通过这样一次亮相,中国五千年文化和这个大国的种种自卑感将被洗涤。这种寄望超越了任何别的事物,以至于官方将这次活动的成败作为一个大国真正崛起的标志,民间则以此为爱国情感表达的巅峰。
关闭大量的生气型企业,进城的车辆排为单双号,全城“植树”“装饰”道路,植草增加绿茵,加上种种科学措施,打上千发的消雨导弹……那个神圣的夜晚,世界将目光投向北京的夜晚,所有中国人等待了百年,寄托了所有幸福强大的希望的开幕式顺利举行。
外国运动员没有使用准备好的高科技口罩防止受到污染;天空意外的配合,给了一天的面子。闷热,也只从在镜头上出现的各国政要和运动员不停地扇动中国扇子的行止上感受到。毕竟,治理有奇效,重视与不重视绝对不一样。环境就像人,不诚心呵护,恣意毁坏的结果与认真呵护,像看护一个孩子一样投入,二者的结果一定不一样。
正因为有这么几年的关注,加上日益临近时候世界各国的敦促和自身的全力投入,天空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可以让张艺谋以一个国家的名义将五千年历史搬到巨大的鸟巢舞台上;可以万花筒式地展现那些历史教科书上的辉煌和荣耀……这是环境在人类的悉心关注下的一次反馈。
不过,如此头痛的事情,在演出内容里那些古老的主角看来,大概就不以为然了……
从“春江明月”到“土地道德”
在中国古代社会,蒹葭苍苍中等候在水一方伊人的情郎不会有这个困扰。那时白露为霜,桃之夭夭,月华灼灼,河水“清且涟漪”。
周游列国,到处宣传施政思想的孔子不会有这个困扰。老先生感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尚可以“暮春者,服既成,冠者五六人,子六七人,乎沂,乎舞雩,而归。”
情归自然,击缶而歌的庄子更不会知道。他观瞻大鹏之翔,扶摇九万里长空之壮观景象呢。
投身汨罗江的屈原不会受到这种困扰。在人世受气,投江不过是去洗洗晦气,然后向天堂进发的一条出路。要是以现在的江水论,肮脏、污黑、发臭,尚有蓝藻覆盖水面。白色或者黑色的泡沫似乎永远没有终止净化之日,屈原大约是不会选择跳江的。
这个问题更不会困扰诗人李白,他湖上泛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是何等清秀的山水。即便不外出,仅仅在斗室安居入梦,也是“床前明月光”,如“地上霜”的洗练。至于张若虚,更是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环境污染”,他只是不断感叹:“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整个世界,当然包括中国,似乎一直与自然和谐相处。那时的人类不会遗憾不认识“环保”两个字,不会遗憾拥有澄明的心灵境界。
这种情况几乎要延续到19世纪,美国自然哲学家不得不出面来写作《瓦尔登湖》的时候。美国子民、大地之子、哲学家亨利·梭罗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土地测量员,以后又只身进入“瓦尔登湖”两年,去洞察生活的本相。他在名著《瓦尔登湖》的篇末对开始游离在自然之外的人类发出警告:“白湖和瓦尔登湖是大地表面上的两块巨大的水晶,它们是光耀的湖。……它们太纯洁,不能有市场价格,它们没被污染。它们比起我们的生命来,不知美了多少!我们从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瑕疵。……可是有哪个少男或少女,是同大自然的粗犷华丽的美协调的呢?大自然极其寂寞地繁茂着,远离着他们居住的乡镇。说甚天堂!你侮辱大地。”然后我们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被誉为“美国自然保护之父”的业余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身上,这位生于十九世纪末成于二十世纪初的大地歌者在其名著《沙乡年鉴》,按照一年十二个月的顺序记载了大地的朝夕变化。它的价值绝不仅仅局限于对人类精神状况与大地之联系的独到论述:“不拥有农庄会产生两种精神危机:一种是误以为早餐总是来自食品店,另一种是以为热能是来自火炉。”对大地来说,利奥波德的更值得重视之处在于他的土地道德观:“土地的道德观简单地将群落的概念扩展到土壤、水资源、植物和动物。上述统称为土地。”“我们不是讴歌对自由土地和勇士之家的爱和义务吗?是的,的确如此,但我们爱的都是些什么人和什么事物呢?当然不是土壤……当然不是水……当然不是植物……当然不是动物……土地道德观把智人从土地群落的征服者变成了群落中的一名普通公民,这意味着尊重自己的异种伙伴,尊重整个群落体系。”
“四大发明”的负效成果
中国人一直以“四大发明”为荣为傲,直至今日,人类还在不断强化着这样的发明成果。但是,科学的每一个向前迈进的步伐,都在使自然领地缩小。指南针开始帮助人类向未知领域探索,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人类习惯上将这些成果叫做文明。人类自己当然也就号称“文明人”。遗憾的是,“凡文明人走过之处,留下荒漠的地表”。现在的人就更胜一筹。不仅地表荒漠,地心也遭到涂炭。深入地下数百米,数千米,人类开采石油、矿产、地下水……规模之大,已经让大地不止一时一地震怒、提醒,然而,火山、地震、海啸……全部没有作用。指南针指明的方向似乎不是一个“吟诗作赋北窗里”的方向,而是膨胀到“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方向。
万一某些地段有自然的阻挡,山重水复,此路不通,那又如何?能如何?智慧的先人发明了“火药”,逢山开路。尽管当时未必是在此目的的指导下创造了这个奇迹,但火药就是火药,一定可以“火”起来。到诺贝尔先生的时候,大大加强了爆炸的威力,一个时代最后的坚守被攻破了。
造纸术的发明毋庸讳言,是一个奇迹。直到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种伟大的成果。但是,造纸用的原材料是树木。对树木的一个新的作用的发现,注定要让这个自然的孩子遭到屠戮。大规模的砍伐开始了,从东方到西方,从中国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到非洲腹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都遇到相似的涂炭。
未必都是因为造纸,人类发现树木的种种用途之后,下手从来不手软。不定此刻,某个村子里的父老乡亲正挥舞着刀斧“处理”一棵老树,众手出击,用不了多少工夫,就可以把它砍劈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但是,真的只是处理了一棵树吗?历史的碎屑从刀起斧落中飘扬起来,一棵历经数千年的树似乎又不仅仅只是树,它的年轮清清楚楚注释着它经历的世代,它的欢乐和悲哀,它目睹的沧海桑田……那么,父老乡亲所手刃的真的只是一棵树么?事情显然不这么简单。那是历史,是过去的时代。随着古树遗体的进一步被处理,难免还会有另外的幻象从脑海中飘扬起来;那历史也还会被扔进火塘里烧掉:一百年只够一小时取暖;一千年可以做熟一日三餐;整个人类史的长度足够供应一家人一个冬天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