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桄福/诗

在我诞生以前很多年
已经有列车  有轨道
只是没有谁知道起始的车站
没有谁知道宇宙专列出发的地方
每个生命只是像我一样
我只是诞生以后注定要到一个地方
于是搭乘这一次宇宙专列
往那个预定的方向奔驰而去

出世那天上的车
一张单程车票
父母买的  让我开始了茫茫的星际旅行

很多人
很多经历
很多故事
在车内发生

衣食住行在车内完成
阅读  写作  谈情说爱
在车内完成……

星光灿烂
一阵又一阵的雷鸣
由外而内
让我想探出头
看看窗外
有什么正在发生

于是看看窗外
车窗外  无法看透的永恒
无法理解的永远
遥远的都可以忽略
眼前的只是正在流逝的风景
像时间一样  瞬间无痕
山退去
水远去
人离去
鸟飞去
夜色隐去

一个又一个城市和乡村
路边的赶马人
村庄上空的炊烟
峡谷  关山  隘口
神话传说
仙境
无论是谁
无论哪里
都往后退去
归去
离去
逝去
失去
再也无法拾取
就像我用历史教材创造的玩具
我折叠的纸飞机
这架放飞的纸飞机
从窗口启程
我已经不可能知道
会落脚在哪里

偶然的停顿
有人下车
有新人上车
加入这次持续的旅程
这短暂的停顿其实是事故的一种
时间会在停顿的瞬间失去任何概念
一分钟相当于一光年

列车员在更换衣服
列车长在换人
真正驾驶车辆的主宰
从来没有人看见

突然就有人来通知我
该下车了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似乎满含深情
似乎是一句叮咛
似乎回应我的是哭声
眼前的景象似乎是一个墓碑
一个十字架
一朵菊花
在旷野的风中翻飞

列车继续
我听到轮子与铁轨接触发出的歌谣
我感到那种微微的震动
让我的身体有些倾斜
与大地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距离
我的另一种存在状态感知到
宇宙专列还在继续传承

世界继续
宇宙之心继续跳动
河流还在身边涌流
潮湿让我无法深如睡眠
我只能转换一种方式
成为泥土本身
这种交融伟大啊
我从此不再觉得万物曾经陌生
融入就是最高层级的熟悉
我知道
对永恒来说
死亡只是休息的别名
而生命之能
正在驱动这次专列
与宇宙同行

这种能量
最终会催开另一朵更芳香的菊花
将芳香之神派往世间

那时候
宇宙专列继续
没有什么力量
可以阻止一朵花
这个恒久的旅程中
释放绝代的芳菲

            2007年7月7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