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才是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董桄福/诗

面对一杯茶  难免要想到茶树
我见过茶树  很多种  很多次
甚至自己也曾经栽种  采摘
与茶叶有关的一切我并不陌生
就像我从来对人类不陌生  人类中
我有很多亲人  朋友  老师  学生
很多人每天都会与我的生命发生联系
茶树就是这样  每天一杯茶
准会想起  每天照一次镜子
我也会从自己的影子想起
人者为何  何为
就像那些永恒的问题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

茶树也是一样
每天品饮  每天准会进入茶叶的世界
问问来历  知道眼下的这一杯是铁观音
来自福建安溪  绝好的品种
昨天晚上的是普洱  绝对正宗
源于普洱本地  大叶种  古老的树
那该不是某个现在还活着的老者种下的
那是谁种下的呢
今晚可能改喝稍嫌苦涩  父亲从家里带来的自制的茶叶
那些茶树都是父亲和伯父亲自栽种培植的 
当时母亲没有参与  母亲在城里为我培植孩子
现在孩子长大了  茶树也长大了
这茶是明确的  知道来历  出处
但我真是知道吗  那些茶树种植在家乡
家乡难道就是茶树的真正家园  家乡在南涧  南涧在大理
大理在云南  云南在中国  中国在世界
世界就是地球上的一切
地球在太阳系 太阳系在银河系中是一个部分
银河系是宇宙的一个器官
宇宙之外据说还有外宇宙
物质之外的另外一种物质  无数种非物质
那么这杯茶的源头  那棵茶树
那个栽种了茶树的人  我真的认识吗
谁能告诉我哪里才是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我所看见的是否就是真相  我所理解的是否也是真理
我面前的茶叶  仅仅只是一杯茶叶
来自一棵茶树  那棵茶树来自一个栽种了茶树的人
是这样的吗  真是这样吗  是谁让那棵茶树成长的
我仔细问了父亲  父亲证实他只是栽下了茶树
之后的一切长大  发芽的过程是茶树自己完成的
那么到底是谁辅助茶树一起完成了这个奇迹

就像刚才沏茶烧水的过程  我只是在壶里放满水
水早已存在  我又将壶放在炉子上
让水自己烧开  我无法参与这个过程
茶树被栽种了  就是这样
每个种茶人也无法参与这个过程
那么关于这棵茶树  那棵茶树  所有的茶树
生长 成长  直到可以采摘的过程依然是秘密
谁能告诉我哪里才是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就像面对镜子  我知道自己乃父母所生
老师所教  孩子所爱  难道就是这样
与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深刻联系
我无法从镜子里面看出  但是我隐约知道
我的血管里面的液体 与大地表层的水一样
是同样的一种  宇宙之血

我怎么能够解答这个难题
似乎一杯茶  一壶水  一棵树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生命之间的连线我们看不见
看不见的还有灵魂的宴会上
那些隐身出席的客人
实际上  我清楚我的身后一直跟随着整个人类
我也仅仅是跟随着整个生命前行的其中一个个体
那些早已去世的  还健在的  即将诞生的
与我都是一个整体
我是生命之河中的一个段落
刚好拐弯  被凸显出来
然后我就将进入平直而永恒的阶段
静静的流淌着  再也没有波浪滔天
平静得似乎早已消逝

没有人能告诉我哪里才是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看得见的一切都是一个又一个圆圈
似乎自成一个世界
圆满  封闭  完美
实际上作为圆圈本身就是一种难以进入难以解读的空无
要找到一只领头羊  要找到一个牧羊人
在前面举着鞭子  像是一根柱子
可以承担起整个的天地

这棵茶树的家园被确定了吗
有一个创造者创造了这棵树 
让千万人来栽培和抚育
这些茶树终于成熟了
可以采摘下来  加工成为一种与创造源头连接的饮品
我们饮茶的时候
就是在与创造万物的源头
交换灵魂的觉知

如果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那么就不用告诉我哪里才是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这棵茶树的真正家园
在万物最初的能量里
创造这棵茶树的人也创造了饮者
我就是饮者  我也是那棵茶树的一部分
我饮用是因为想要与我自己
成为天地一体的完美生命
像最初的创造者一样
在被创造以后仍然可以回归创造以前确知的生命

                        2007年7月7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