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derlust
舒也（2015年5月16日）
一个戏（此系梗概及大概，待增补枝节）。一无家可归者，他经常遇到不速之客的造访。某晚，在昏黄的路灯下，在街角他的那一片领地，他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访。他一眼认出这是一位怎样的不速之客，并开始了两人的一场对话。
无家可归者跟造访者聊起了这些年他遇到的种种不速之客。并问起造访者为何今晚流落街头。
造访者说起他家中房子被拆，他露宿乡官楼下，无人理睬，露宿Zf门口，亦无任何回应，无奈之下，他走上另外一条路。他不敢入住酒店，怕被截住带往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于是选择了露宿街头。
造访者跟他分享了带来的一点食物，两人甚至还一起喝了一罐啤酒。放松之余，无家可归者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流落街头的种种轶事。
无家可归者：你别看我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虽然冬天也是冻得直哆嗦，但我们的日子，却也自由自在了无牵挂。你看有些人家号称有家有房又有爱，但其日子未必比我们无家可归者好了哪里去。有的人家，不是整天忙着刷锅洗碗，就是烦心于各类家庭琐事。
造访者：忙有忙的踏实。
无家可归者：踏实什么？你看有的人家，夫妻二人整天吵架，有的虽然不争不吵，却也无话可说，有的夫妻二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辈子，彼此却从来没有进入过对方的心灵，从来没有理解过对方。
造访者：那你如何看待婚姻？
无家可归者：所谓的婚姻，其实就是一辈子守着一个人过日子，这不符合基因的自我复制本能。哪像我们，随时会有不速之客造访，开始一段有趣的故事。
造访者：有趣的故事？
无家可归者：你看，我坐在这街头，在这昏黄的路灯下，随时会有美丽的妇人，她们在一个无法预知的夜晚，来到我这街头旮旯，说：“嘿，该洗个澡了吧！跟我回家去。洗一个热水澡，把胡子刮一刮，我们一起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造访者：真有女人带你回家，两人共度春宵吗？
无家可归者：当然，各种各样的。
造访者：都是些怎么样的女人？
无家可归者：各种各样的。有雍容华贵的，有俗不可耐的，有高冷孤傲的，有温婉可人的，什么样的都有。
造访者：看来，这有家有房有住处的日子，倒也真不比无家可归好了去。
无家可归者：当然！
造访者：这些女人，他们都怎样？
无家可归者：……
……
造访者：那你说，今晚会有女人来吗？
无家可归者：小伙子，你可别太天真了。
造访者：天真？
无家可归者：其实，刚才我说的，都是我听来的。这样的事情，其实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造访者：听来的？
无家可归者：这都是我听来的。有时候，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会不自觉地凑在一起，特别在寒冷的冬天，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要暖和一些。
造访者：两个人凑在一起，像冬天里的两只豪猪？
无家可归者：什么两只豪猪！就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就像今晚，你我凑在一起一样。
造访者（嘟哝）：那你说的各种各样的女人带你回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家可归者：这都是我听来的。听别的流浪者说的。有时候，两个人无聊，在昏黄的路灯下，为了打发漫长的夜，彼此会聊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或者自我解嘲，来消磨时间。
造访者：那些美丽的女人的故事，都不是真的吗？
无家可归者：那可说不准。那是我听一个流浪汉讲的。无聊之余，他就会跟我说起遇到的这样那样的事情，但到底如何，我也吃不准，或许有吧。
造访者：那这样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过吗？
无家可归者：这，我可不想说。这是隐私，隐私，你懂吗？
造访者：什么隐私，这些都是你的借口！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事那事，都是你瞎编了来骗我的！
无家可归者：我骗你干什么？
造访者：你明明是在骗我！
无家可归者：你才在骗我呢！你说你的房子被拆，你露宿ZF门口，全是骗人的鬼话！
造访者：
……
造访者：你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吧？
无家可归者：就当他是真的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造访者：那你说说你的事。
无家可归者：有一件事，那可是千真万确——
造访者：什么事？
无家可归者：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在昏黄的街灯下，在这城市的旮旯……
造访者：你能不能直接点？
无家可归者：在一个夜晚，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的栖身地，他穿着风衣，一脸深沉，他缓步来到我面前，他的目光注视着我，朗声说：“嘿！该洗把澡了吧？跟我回家，洗一个热水澡，把胡子刮一刮，我们一起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造访者：一个男人？
无家可归者：对。一个男人，而且，他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造访者：那后来怎样？
无家可归者：后来，我站起来，打量着他，我告诉他，你的身子还是瘦弱了一点，我对他可没有兴趣。
造访者：就这样？
无家可归者：不。他的目光冷峻。他语气坚决地说：“你不觉得你该洗把澡了吗？你的身上散发着种种异味。你不觉得你的胡子该刮一刮了吗？你有多长时间没洗热水澡了？你不觉得你该跟我走吗？”
造访者：那倒真是。你身上的异味，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得到。
无家可归者：他说得我无言以对。我确实很长时间没洗热水澡了。于是……
造访者：于是怎样？
无家可归者：我就像是被他打败了一样，乖乖地站了起来，跟他回了家。
造访者：然后呢？
无家可归者：然后，热水澡呀！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热水澡了！
造访者：就洗热水澡那么简单？
无家可归者：当然，还有很多有趣的事。世人想象不出来的有趣的事。
造访者：世人想象不出来的有趣的事？
(面对造访者的追问，无家可归者吊足了造访者的胃口)
……
造访者：还有呢？
无家可归者：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一个世人想象不出来的美丽的夜晚。你想想，一个英俊的男子，一个有趣的人，一个有着温和的目光的人。
造访者：在无聊的夜晚，再也没有比遇到一个有趣的人更让人开心的了。
无家可归者：不只是开心，那是激动！兴奋！
造访者：有那么激动吗？
无家可归者：你绝对不会想到！你知道他是谁？
造访者：他是谁？
无家可归者：鲍勃.迪伦！你绝对不会想到！他是鲍勃.迪伦！
造访者：鲍勃.迪伦？
无家可归者：对！他是鲍勃.迪伦！我始终忘不了他那温和的眼神。
无家可归者跟造访者聊起鲍勃.迪伦的种种往事。鲍勃.迪伦出的唱片，他的恋爱，他的绯闻，他的轶事，以及他如何支持同性恋，以及如何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
造访者发现无家可归者对鲍勃.迪伦无比熟悉，甚至知道鲍勃.迪伦年幼时候的私密的往事，乃至有些疑惑起来。
造访者：你怎么对鲍勃.迪伦如此熟悉？
无家可归者：当然，你想，我跟他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不。我跟他度过了多少个美丽的夜晚？
造访者打量着无家可归者。
造访者：听你的声音，我怎么觉得如此熟悉？
无家可归者：是的。很多人熟悉我的声音。
造访者：我听你的声音，怎么感觉像是鲍勃.迪伦？
无家可归者：是吗？
造访者（打量着）：我怎么觉得你是鲍勃.迪伦？
无家可归者：不。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造访者：虽然，你蓄起了浓密的胡须，你的胡须遮盖住了你的脸庞，但是，你的眼神，还是让我感觉到，你就是鲍勃.迪伦本人！
无家可归者：不。你搞错了。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者。
无家可归者对造访者的猜测开始不置可否，而是跟他说起了另一段往事。
无家可归者：有一点，也许你是对的。在若干年前，我算是江湖上一个不那么有名的歌手。我曾经出过唱片，举办过个人演唱会，我写的关于流浪的歌，也曾得过不大不小的奖。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在街头，唱我的那些关于流浪的歌。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在街头，我架起谱架，弹起吉他，唱起我的那些关于流浪的歌。我看到路过的人们在我面前驻足流连，竖起耳朵听我唱歌，间或在我面前的帽中，扔下几个角子。我并不在意人们扔下的那几个角子，而是当我看到街上的人们停下来听我唱歌，我感觉到人们目光的关注，以及人们对歌声的倾听。我一直以为，我只有在大街上唱歌，我才是接地气的，我的歌活在人们的中间。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流浪者，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有一天，我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城市，在城市的一角，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街角，我看到有一个流浪的人，在扯着破锣嗓子唱我写的歌，唱我写的《流浪者歌谣》。
造访者：《流浪者歌谣》？我好像听说过这一首歌。
无家可归者：听到有人在唱自己写的歌，我的心禁不住有一种感动，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但是，他的嗓子实在不怎么动听，就像是破锣发出碎裂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在糟蹋我写的歌。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但是，这个人毕竟是在唱我的歌，我忍不住在一边悄悄观察了良久。他唱得实在不怎么好，甚至没有多少人停下来倾听。可他还是唱得那么卖力，以至于让我觉得我应该上前在他身前的帽子里扔几个硬币。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当我在他帽子里扔进几个硬币的时候，没想到他停了下来，非常激动地跟我说了声谢谢。我下意识，问他知道这歌是谁写的吗？
造访者：他知道是你写的吗？
无家可归者：他说他不知道。他说他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在那样的街角，他应该唱《流浪者歌谣》。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在我跟他交谈的时候，他突然端起地上的帽子，从帽子里掏出一把角子，央求我帮他到对面的饭馆里帮他买一份牛排。
造访者：
无家可归者：我给他从对面的饭馆里买来一份牛排。他贪婪地吃了起来。一时兴起，我问他对《流浪者歌谣》怎么看？他停止嚼动，怔了半天，说：这些歌写得很虚假。
造访者：很虚假？
无家可归者：对。他说真正的流浪不是这样的。真正的流浪没有歌里写的那么浪漫。真正的流浪只有一句话：没有尊严！
造访者：没有尊严？
无家可归者：他说，真正的流浪是没有尊严。每次他拿着讨来的钱想去饭馆吃饭，饭馆总是把他挡在门外，因为饭馆担心他一身破烂的打扮和一身的恶臭影响了客人的食欲。有时遇到一两家友好的，他们会热情地说：我们将免费为你提供一顿晚餐，但是，他们会客气地把他领到大堂里头的角落，甚至在配餐间角落里，让他吃完悄悄地从后门出去。
造访者：没有尊严。
无家可归者：对。没有尊严。
造访者（沉默）：……
无家可归者：我突然决定好好地跟他呆一阵子，跟他度过几个无家可归的夜晚。我体会到，一个真正的流浪者，他根本没有流浪歌手的浪漫。特别是在漫长的夜晚，他可能因没有栖身之处而冻得瑟瑟发抖，他的膝盖因为长期露宿而得了风湿，在冬天他的腿上冻得长满了冻疮。
造访者：露宿街头的滋味我可尝过。那是……
无家可归者：漫长的夜里，他只能裹紧捡来的毯子，在那里幻想。
造访者：幻想？
无家可归者：幻想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造访者：幻想女人？
无家可归者：在夜晚，他期待着有人聊天，甚至幻想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出现，对他说：“嘿！你该洗把澡了吧？跟我回家，洗一个热水澡，把胡子刮一刮，我们一起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造访者：我明白了。
无家可归者：你明白什么？
……
造访者：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家可归者：什么问题？
造访者：你是不是就是鲍勃.迪伦？
无家可归者：我不是鲍勃.迪伦。
造访者：但是，我怎么觉得越看越觉得你像鲍勃.迪伦呢？即使你邋遢的胡须遮住了你容颜。
无家可归者：我真的不是鲍勃.迪伦。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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