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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永生连载六十四

(2006-10-25 19:59:57)
分类: 俺的连载

等我到达莘景苑,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这些天来这是我到的最晚的一次。

当然,这儿并没有几点上班的时间表,我本来就帮不上多少忙,并没有为此而指责我。

这儿的情况是整个地下一层的病人只剩下一个,他还在亢奋期。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新增加的确诊病例了。三幢大楼里残留下来的生还者是三十三人,总的死亡人数是八十八人,其中包括一名警察和一名护士。

这名孤身一个的病人心情非常糟糕,周围一个又一个鸽子笼一样小的隔间里曾经住满了病友,如今只留下死寂。空气中浓浓的消毒药水气味背后,还有一股怎么都驱散不掉的血腥气。那是死亡的气息。

病人被注射了强烈的安眠药剂,因为在那之前他总是间歇性地大声咆哮,用手或头捶击着病房的塑料隔墙,这个陷入深度恐惧的公务员还险些把一个护士的防护服扯坏。

现在似乎可以看见这场灾难的结束了,如果十天内没有新增病人,小区的封锁就可以解除。原本是只要七天的,但为了保险,特意再后延了三天。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我对何夕说。

“嗯,怎么突然这样?”

“你真得觉得很突然吗?”

有些事需要正式和她谈清楚,不过话到嘴边,却不只为什么改成了这一句。

何夕望着我,眼神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然后径自走开了。

“六点前我到宾馆接你。”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

转过身,却瞧见伦勃朗在不远处看着。

有些尴尬,但我还是走过去。

“正有事找你,伦勃朗。”

 

出租车在新吉士酒楼前停下。前面一辆休旅车的后面贴着已经老掉牙的“熊出没请注意”,我想在新天地这种地方,贴一张“美女出没请注意”还是很合适的。

既然何夕初次来上海,我特意带她来这里吃本帮菜。其实我这个上海人,平时外出吃饭,倒是极少去本帮餐馆的。

烤子鱼,马兰香干,外婆红烧肉,扣三丝,蟹粉豆腐,水晶虾仁。两个冷菜四个热菜,外加一份小吃糯米红枣。

菜一盘盘端上来,动筷的时候我笑了。

“怎么,我拿筷子的手势不对吗?”何夕比较了我们两人的捏筷方式,问。

“不,其实你是对的,我这个手势,小时候父母一直想纠正,就是没改过来。”

何夕终于也微笑了一下,不过当她看见我用不正确的手势稳稳挟起一块蟹粉豆腐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能把豆腐挟起来,真是神奇。”

“所以别管手势正不正确,得看管不管用。”我得意地说。

何夕尝试了几次,肢解了三四块豆腐之后,终于放弃改用了瓷勺。

蟹粉的鲜美和豆腐嫩滑的质地让何夕的眉梢为之一展:“真是美味,我在香港也吃过这道菜,不过还是这次的更胜一筹。”

“待会的外婆红烧肉才这是里的当家菜,非常有名。对度假来说,美食是非常重要的内容,不是吗?”

何夕微微一怔,说:“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度假的呢。”

“是啊,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度假来的啊。”

何夕当然听出了我的意思,却沉默不语。

“我从伦勃朗那里听说了范哲的事。”

何夕的脸立刻阴了下来。

“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吧,你怀疑是他取走了程根的内脏?”

何夕放下筷子,她的眼睛冷峻得像冰山,睫毛颤动着。

“你都知道些什么?”她戒备地问。

“我是知道一些,也很希望能帮到你,但前提是你要把你的手伸给我。”

我不准备退缩,看着她直视过来的眼神,这眼神像冰棱一样尖锐,但当我想到她其实支撑得有多么辛苦,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疼惜,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何夕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眼睛。我的倔脾气涌了上来,任凭胸中情愫如何翻滚,硬是压着不再开口示好。

此后的时间里,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也未曾再次交汇。

这顿饭吃得沉闷无比,我们都无心品尝菜肴,二十分钟后,我草草买单。

我坐在副驾驶坐上,何夕坐在后座,之间僵硬的气氛,我想就连出租车司机都发现了。

快到芮金宾馆的时候,何夕低声地问我:“你,真的想帮我吗?”她的声音若有若无,难以分辨。

我没回答,我想这不需要回答。

其实我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我听出她的声音不对了,但就是没办法让自己开口。我一贯能说会道,可是爱情总能让一切乱套。

车在芮金宾馆门前停下,何夕默默地下车。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用手挡着眼睛,低头快步离开。

车再次启动。

我闭着眼睛,头靠在座椅上,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回芮金宾馆。”我对司机说。

帕萨特在长街上迅猛而华丽的一百八十度掉头,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叫。我努力坐正,却听司机说:

“这就对了,我想呢,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哪能这么忍心。”

 

等了很久,门才缓缓打开。

何夕抿着嘴站在门口,因为才刚哭过,所以神色显得比往常柔弱几分。

“我真的想帮你。对不起,我刚发现原来我这人也会犯驴脾气。”

何夕的嘴角向上弯起,看来她心中的愁绪被我这句话打消了少许。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进来吧,驴脾气。”她让到一边,冷冰冰地说。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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