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科学体系——它还不是一切

在对我所创作的小说类型和价值进行反思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对科学进行反思。我强调灵疑小说是一个新的小说类型，它对人类对世界的探索和思考有着积极的意义，却不由想到，我既然确定这样的想象和科学精神背离，却又和科学精神一样能帮助我们在黑暗中点起灯向未知进发，那么科学精神、进而科学，会否并不是唯一靠近大道的途径？

接着要说的东西离经叛道，一家之言，是另一个角度的思考。

科学是一整套的理论体系，诞生数百年到今天，已经根须繁密扎实，这让我们认定，这套体系可以帮助我们逐渐接近世界的本原，搞清楚一切的真相。并且我们相信，这是唯一的体系，唯一的途径，在此之外，就是反科学、伪科学，这意味着愚昧、封闭和落后。

就象我在另一篇序言里提到的那样，其实这样一个体系，在人类漫漫历史长河中，只是诸多类似体系中的一个。自从人类文明开始，哪怕是刀耕火种的远古，人类都不曾停止过对世界的思考，伴随着思考，总结出过许多解释万物诞生、运行规律的体系。亚里士多德四元素论是，老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基督教上帝七天造物是，佛陀三千世界因果轮回也是。

这些体系时至今日，有的已被深埋在历史的灰烬中，有的变成了哲学，有的变成了纯粹的宗教。可是，当年这些体系都曾如日中天过至少数百年，在那数百年间，笼罩之下的人们，都奉其为天地至理，深信不疑，就如今天的科学。的确，科学带给了人类巨大的变化，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看千万年来人类文明的演变，就敢断言说这就是唯一正确的体系吗？

我想我们应该更宽容。

人类曾经用短短的一两百年铸就了文明史上的辉煌，那时在欧洲，希腊仅元素论就有好几家争论不休，在中国，诸子百家更是吵得精采万分。能有这样的局面，是因为没有哪个体系能做到一家独大。

一家独大的后果是什么？中世纪的欧洲，那些违反教义被放逐或烧死在火刑柱上的人，有些在今天被我们称为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和化学家；而中国由汉至清，整个知识分子阶层如有对儒家提出异议的，一概骂杀，偷偷摸摸研究科学的，则被称为奇技淫巧，不值一晒。

今天的科学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凡文明者皆信奉，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它的理论要在光天化日下和行走，需得到科学的认同，也就是说，必须能用科学的理论解释的通，否则就要被打倒，甚至为法律所不容。也许这样的比喻很不恰当，但我真的觉得和中世界的教庭有相似之处。要做到被科学接受何其难也，被接受那就是科学了，而不是其它什么。哥白尼信奉自己的学说为真理，可教庭要是让他用教义来解释他的学说，这怎么可能？所以，像司马南这样，要求所有声言自己有特异功能者必须在他的标准下进行，才能承认，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不可能的。不说是不是真有特异功能这回事，假设真有，那这就不在现在任何一门系统科学范畴内，现有的任何科学体系都容不下这些特异功能，那么你强求在科学体系内以科学标准检验证实这些功能，就如同教庭强令哥白尼的理论必须符合教义，难。即便眼见了，也绝不会以为实。

司马南眼见不以为实的例子，马上就可以举一个。

2004年有一个老中医叫陈建民，搞了个辟谷四十九天的大型活动，二十四小时网上直播，也可现场观看，应该是住在一个透明屋子里，只喝清水。而以现在的西医观念，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此次活动有公证，有医院定期检测陈血液内相关物质的浓度，如有能量摄入立刻就会在仪器上反映出来。陈建民邀司马南现场监督，司马南拒绝，并且以否定的姿态表示严重怀疑，说这是一场商业闹剧。

当时的活动的确有很强的商业气息，可是商业气息和造假之间并不能划上等号，特别是没有调查研究，仅凭现有的科学理论就划等号，实在有些想当然。

事后白岩松把陈和司马请进新闻观察室对话，问司马为什么没到现场就发表言论，司马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就算到了现场也不一定能看出来。有医生说了血液监测的事，司马则直接就对监测者的诚信发表质疑。

很有可能陈的确造了假，但关键不在这里，而在司马南的态度。而司马南在绝大多数的人眼里，是代表了科学态度，科学精神的。所以这并不简单是司马南的问题，对于科学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一切不容于其之物都要被一律踩扁的。

所谓的科学精神，在另一层面，就是捍卫科学的精神。如果科学是一切，这个精神会让人类文明快速前进，如果科学不是一切，那么这样的精神就会阻碍人类对世界的认知。

上面所述，有些大而化之。科学其实有两层不同的概念。

一层是比较狭隘的概念，指的是各分类学科的总称，比如天文学、现代医学、生物学、物理学等等。这些学科成气候在近三五百年间。面对这些强大的分类体系，某些不可复制的奇异事件个案，是无法撼动的，反而大多数情况下会强硬地以现有科学概念进行解释，当然，这会变得非常可笑。

举一个例子，在今年（2006年）农历春节期间，中央台放了一档三集的节目，名字叫作“谁在背我飞行”，应该有很多人看过。说的是数十年前，一个农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夜之间飞跃千多公里，而他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有人背着他在飞行。前两集央视收集了许多证据，表示这个农民应该真的到过数千公里之外的几个城市，而到了最后一集，要给出调查解释的时候，由说成这个农民的精神有问题，却置前两集里罗列的证据于不顾。不过我猜想，做这个节目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这样头尾不顾，只是最后定调子的时候，应该要符合相关的规定，要科学。

单一案例的抹杀不足为奇，但是一些已经有理论、有效果、成体系的东西，由于与现有相对应的科学门类格格不入，也被一概否认。比如西方的占星术、东方的命理八卦，其中高明的人，可以在统计学的数据上体现出比现代心理学更高得多的效果，但还是被斥之以迷信，因为这些理论在科学而言无法解释，所以是无稽之谈。还有就是中医，著名的方舟子就写过一篇文章，呼吁要正确地看待中医，什么叫正确地看待呢，即有些中药是有效果的，但不能盲信，而所有的中医理论，都被他扔开。为什么，因为西方医学无法解释中医理论，什么穴位、经脉，在哪里？什么阴阳互补，五行相济，狗屁不通！那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觉得中医有效呢，以方舟子的话来说，就是心理作用。遗憾的是，近年来西方中医门诊越来越红火，而不是心理门诊。当然，这也可能是另一层次的心理作用。

这就是科学的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另一个层面的科学概念，是广义的，并不特指哪门学科。许多并不激进的科学工作者（我想司马先生和一些院士不在其内）以包容的胸怀，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未知没有揭开，有许多东西现有的科学无法解释，但是，只要以科学精神慢慢摸索，终能解开一切奥妙。而这科学精神讲求实证和理性，所有被确认的要能实践，试验要能多次重复做，各项指标要定性定量不能模糊。

这有一个先决设定，就是这世上的所有奥妙，都是可定性定量分析，可实证的。

可是量子物理学的发展给了这个世界太多的不确定性，从不可测理论到薛定谔猫，都直指这一点，在某些时候，再怎样的精密测定，事情都存在着是或否的概率，某些东西是不可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坚持以原先的科学精神科学方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以薛定谔的猫是死是活为例，这代表人类的科学只发展到现今的初级阶段，就发现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获得解答的。这无解不是因为人类科学不发达，而是我们通过量子物理学发现的规律告诉我们在打开箱子之前无法得知猫的死活。那么，是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知道，还是我们的方法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