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一气呵成，未修改，有错字语法错误请见谅）

戏剧。奥林匹克。

戏剧奥林匹克。最近两三个月成了北京戏剧的流行词。虽然广大观众还并未完全弄清，但却在戏剧圈内圈外圈边缘产生了各种热议，似乎逢人不谈此活动，便缺少了时尚与高端的话题，而创作者如果不表达几个对大师的理解，似乎艺术水平便与低下无知、落后守旧想联系。

我，虽然一直在朋友圈瞎聊，也偶尔在微博吐槽，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写一篇文章来谈论此事。许多原因。为了新戏，为了关系，为了工作，为了各种。最后发现自己之所以没写，无非两点：1懒惰。2虚伪。

 

所以懒惰，因为总觉得反正就是几个戏几件事，不值当费事动笔，或者等都演完了再说，或者等有灵感了再说等等……

所以虚伪，因为总觉得既然做了创作者就不要随便评论别人作品，讲理地认为你是艺术探讨，不明理的指定认为你是同行相轻，何必让那种“youcanyouup”的幼稚理论带入戏剧等等，更何必因为得罪人而引来其他迫害……

而后，我发现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这得感谢……许多！

 

不过。现在不想委屈自己了。好吧，入正题。

 

戏剧奥林匹克，我2010年在韩国观摩过，今年也在中国观摩过。从韩国到中国，从10年到14年，我愈发确认：这个名称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而这次中国的演出，有好戏，但也产生笑话：一边让人可笑，一边还要说话。

我不知道当年特尔佐布罗斯、铃木忠志、罗伯特威尔逊等人是怎么构思的这个名字。戏剧与奥林匹克，本身就不是可以并存的两者！

奥林匹克本身是运动会，哪怕仅说精神与宗旨，那也无外乎更高更快更强之类来促进竞争。但实则是要通过比赛，确定出“谁是天下第一”！就像练武，不服就上台打，只要不破坏规则，打赢了对方没法不服！

而戏剧，讲究的是百花齐放，各种流派各种风格各种戏在世界上演出，即便是单独作家的作品，一群人各自演绎，也很难说出哪种解读、哪种排演能够完胜其他所有，更存在何况无数不同。就好像学文，谁高谁低无法用硬性指标说清。比如大到文学，你说楚辞和红楼梦哪个更有价值？小到个体，李白和杜甫哪个诗词更好？即使是同时代人，许多尚且未能分出胜负，何况纵观古今的许多“关公战秦琼”？

 

一个可以用胜负与数据衡量对比的东西；一个不能用胜负与数据衡量对比的东西，硬放在了一起，除了给自己组团造势之外，还有什么本身价值可供研究或表现？

 

当然，也有人说，大家把戏放在这里，就是比赛，让观众和专家来说说谁是胜利者。——这叫放屁。戏剧演出本身会受到很多因素影响，单纯以一场两场的演出效果以及当场观众的欣赏角度与水平去评判一个创作者的本身能力本身会有亏欠（我指的是此次国际演出，不是平时的一些看15分钟就能知道优劣的戏)，何况怎么能用各自单场戏的票房高低、演出成败、接受程度、评论优劣去比较所有创作者之间的胜负？！！（如果有人觉得不同意，我恭候聆听您告诉我，此次第六届戏剧奥林匹克，金银铜牌都是哪位，如果说铃木、罗·威等人胜了，是否代表中国参加的剧组犹如国足一样全军覆没？！）换句话说，所谓的输赢高低，根本没有公论，排名好坏只能存在于每个观众自己的心中。

 

既然连输赢都无法定论，那么哪来的那么多的各种“比较”呢？

如果是真比较，其实也并非不可，但戏之间起码要建立在同样剧本、同样风格、同样题材、同样手法之上（并不一定全部相同，但起码要占一点以上吧？）。比如说都排《哈姆雷特》，那么可以比较谁解释与表达得更合理；都排现实主义，那么可以比较谁更主题突出人物鲜活线索清晰；都排战争题材，可以比较谁排得更震撼心灵更升华多义；都用表现性手法都用现代技术，可以比较谁用得更在点儿上，更对戏有帮助……等等。

但问题是，此次的演出，有多少评论是这样细致的比较呢？我们不说细致比较，能粗糙比较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多的则是根本不比较，直接上假大空话：“中国戏剧差远了”“外国大师在装逼”等等。各色人等，都在说。

好在哪，不是靠专业词汇堆砌以及热情澎湃的词语能够描述的。差在哪，也不是靠拍案而起暴怒以及鄙夷不齿的态度能够表达的。

 

我记得当年我在国外看戏，那时候年轻，非常喜欢和导演们交流，询问意识概念或者技术呈现上的问题，也会对一些处理表达提出自己的见解。然而包括列夫·多金、彼得·法缅科等俄罗斯顶级主流导演在内的许多创作者，都会先问我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喜欢这部戏吗？

这个简单问题，我却往往不好回答。

从主观上说，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有可能，但从另一个主观上来说，我又觉得里面有些东西还是不错或者有些东西欠妥。那么我该喜欢还是该不喜欢呢？

2006年，在看过彼得堡小剧院的《李尔王》演出后，我和列夫·多金探讨。他很明确地告诉我，如果你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心去决定喜爱与否，那么所有的问题和意见都只是建立在虚幻当中。

这句话，我受益匪浅。

 

好了，话转回来，我们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确地对一部演出做出“喜欢与不喜欢”的判断呢？普通观众往往很好判断，只要他们不被所谓“看不懂就是无知”“别露怯”之类的私心与面子问题影响。然而作为业内者，往往却很难想明白，或者说很难表达明白。这里面含有更多的心态以及功利问题，作为从业者，我就不再深说了，以免被迫害。

 

既无比赛输赢，何来奥林匹克称呼？仅仅是“促进发展”的精神，恐怕不足以说明。毕竟，有戏剧奥林匹克，戏剧在发展。没有它，戏剧也发展了几千年了……

 

这段文字应该结尾了，能感觉多少，那就看阅读者自己了。

 

 

 

好，下一段。

 

我敢肯定，有绝大多数媒体和一部分从业者，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听过此次戏剧奥林匹克里面大师的名字。如果觉得我武断，可以去百度搜搜，看看这些名字有多少是最近才出现在新闻里？看看有多少中国的戏剧学术著作里阐述过这些大师的创作风格与理念？

在你根本不深入了解对方时，就凭感觉或者宣传语或者业内权威的介绍，便冠名为大师，那么这个大师对于中国来说，犹如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孙悟空——有人看人，有人看景，有人看笑话。（比如有人在所谓评论中说罗伯特威尔逊的演出是自编自导，连编剧是贝克特都不知道，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因此其后面的文字根本不值得读。）

那么这些大师本身是否是大师呢？他们在本国戏剧又是什么地位呢？

个人认为，他们是大师。但，不止我个人认为，他们绝大多数都代表不了自己本国戏剧的最高水平，包括不能代表自己本国戏剧最全面的风格流派。

铃木忠志、特尔佐布罗斯、罗伯特威尔逊、留比莫夫等等这些最被此次戏剧奥林匹克宣传的大师，其实在各自本国，都属于“革新派”，并不代表该国戏剧演出的主流，更不代表其学术方法已经被世界范围内、甚至该国广泛普及与应用。他们都是戏剧的试图革新者（革新与否暂时还需要历史定论），但绝对不是自己国内最被尊崇的权威。就好像孟京辉导演在中国一样，他无可取代，也最具特色。（不好意思，让孟导躺枪，但的确他最具有相似的代表性）但是，有哪位媒体或者业内人士会站出来说，孟导的导演艺术代表了中国戏剧整体呢？！或者说，又有哪位媒体和业内人士可以负责任地说，以上大师代表了该国戏剧最高峰呢？甚至又有谁能勇敢站出来说“我，或者某某代表了中国戏剧整体”呢？！（估计很多人心里都会这么想，也希望别人这么说自己，但苦于大家还没有勇气把心里话说出。）

Ok，既然谁都代表不了该国的戏剧整体的最高水平以及囊括各个风格流派，那么也就是说大师们连自己本国都尚未完全征服，那么把这些在自己本国都地盘不稳的人汇聚在一起凭什么说征服世界呢？就好像奥林匹克比赛，你连全国冠军都没拿，就说进军世界且代表了国家最高水平，这不是贻笑大方嘛？！

 

当然，人家大师们自己真没有几个这么说的，大多是我们中国人自愿帮着吹的。

为什么呢？有演出宣传的商业需求，也有其他。许多理由汇聚在一起，让我们必须去塑造大师名头，甚至超过了他们原有的艺术水平。

这样有什么好处呢？有人会想“外国大师来了，让你们丫中国戏剧人再臭牛逼，好好学学吧！”有人会想“外国大师来了，我是他的知音，所以这也是对我自己艺术水准的证明！”有人会想“外国大师来了，我批倒了他能够显示我的见解”等等……许许多多，因此各种“中国戏剧找到差距”（差距多大，说这话的人能讲具体点吗，相关比较请参考上文。同时请说明中国什么人、什么戏与之存在差距）“中国戏剧还怎么看”（真没求着谁看！爱看不看，有本事永远只靠着外国戏剧挣钱，那才叫境界，别骂街的时候当炮手，挣钱的时候强出头）“大师就是骗子”（不能说演出不符合你的审美就说人家骗钱吧，无论演出你喜欢与不喜欢，人家至少没有说缺斤短两，如果非说和期待不符合，那责任也是宣传吹得太神话）的言论蜂拥而出，但实际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仅仅是宣泄以及让各种矛盾升级。

 

好了，拽回话题，刚刚已经说了，既然大师本身无法完全代表各国，那么集体行动也无法代表所谓“世界巅峰”“最新潮流”等等。须知，各种风格流派都有其各自的代表，就像你无法比较《等待戈多》与《哈姆雷特》哪个更对世界戏剧推动更大一样，就像你无法说斯坦尼风格与布莱希特风格哪种更生命久远一样，就像你无法说法国菜和中国菜哪个更丰富好吃一样——所有的选择都在个人，何必要加个帽子让其他人信服和理解呢！

 

 

 

好，下一段。

 

出现这些问题，最根本的，不是大师们是否名不副实，也不是中国人是否懂得接受（当然，干扰演出永远是世界上所不允许的），而是这次活动明明就只是一个让中国人开阔眼界的戏剧活动，为什么要宣传成一次“戏剧朝圣”！原本中国观众以及创作者，只应该是去看戏以及学习借鉴，无论接受不接受，感受一下其他国家戏剧中的某个流派与个体。但现在却成了“观众看不懂是修养不够”“从业者看不上是水平不够”“吹捧是随大流”“批评是狂妄自大”等各种论调！

更有甚者，公开称观众骂演出，反而是被演出感动了，误打误撞地领悟了戏剧真谛……我实在不知道这种“拿倒好当赞美”的言论是怎么想的，难道说我看《雷雨》（打比方），当众喊出SB二字后，可以告诉别人——这是因为我憎恨了剧中展现黑暗所致？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才真是中国戏剧与世界的差距！

另外，作为创作者，并不是说你读懂了大师作品，就证明你的艺术水平和大师一样了，都是猪身上的肉，还有里脊和下水之分呢！有能耐就把下水做得像卤煮炒肝一样好吃，不要当别人说里脊老了塞牙时，你跳出来说，我知道塞牙的美味，因为我也是猪的一部分！（当然，你也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不要用强加的语气以及高傲的姿态，在描绘别人的时候不忘吹嘘自己）。

 

 

对了，之前写过几条微博，再次写出：

1看戏前后去了解剧本、了解创作者是应该的习惯，但不是必须的义务。用演出无法解释的去用语言解释、用语言解释不了的用媒体解释……抛开戏本身的优劣，这方法本身就是导演的无能！当然，人家（大师）也许根本不想解释，是我们的装B者自愿去当曲解说明书。

2戏本身就应该说明一切。你吃饭首先得觉得好吃不好吃，然后有兴趣才会问处子的做法，从中找出好吃或者不好吃的原因，但不是根据厨子的生活经历以及炒菜创意改变自己对于味道原本的评判。但有人明明没有吃出美味所在，但惧于厨子大名或凸显自己逼格高，大加不找边际的赞赏，并批判和鄙视认为难吃的人，那就是装B了。

 

 

说实话，我不想骂人，也不想用忍无可忍来形容自己。

未来，相信各种大师都会来中国演出。（这里的演出费，比他们自己在国内多得太多了。别说什么公价，公价是有人给才叫公价。就像我说我导演费要500万，有人给么？肯定没有。但同样的道理，中国给了。我只能说：谢谢！好事！但也真是有钱，任性！）

作为观众，希望大家理性地对待每一部戏，如果害怕失望，那么最简单得方法就是不要对任何戏任何人期待过高。在看戏前后，如果有兴趣便看看相关资料，如果没兴趣，那就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像前面所说“先确定能否肯定地说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累了，写了不少了，也差不多了，明天新戏头一天集合排练。哎呀，写到这儿，估计又要有人说我在为新戏造势或者凸显自己什么的，以及各种“youcanyouup”的语言接踵而来……好吧，我也不反驳。

我。做戏，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剧院，对得起喜欢它的观众就够了。对于不喜欢它的观众我也会说声谢谢。但对于那种肆意污蔑上纲上线的人身攻击或者含沙射影乃至指明点姓的战斗，我也喜爱。

 

文字。以后会常写，对现象不对戏，对戏不对人。当然，必要时也全都针对。

不@人，不求转，不奢望知音，不惧怕树敌。

 

反正不少人说我任性，虽然我没有钱，呵呵。

 

 

                                                                   杨申

                                                               2014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