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用规则强调权威，才是最大的不文明

严循东  2021年12月15日

最近，湖南工商大学的一则公告被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路遇校领导、老师后未及时问好，六名学生被通报批评“不文明”。在随后曝光的聊天信息中，校方更是要求相关职能部门和学院对“不文明行为”进行追责。有网友戏谑道：“好家伙，看来得夹道欢迎才行。”

面对舆论的质疑，校方回应称：“这次的事情存在误解，把文明素养教育里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误解为了领导、老师和学生的对立。”然而，引发对立的，恰恰是校方这种简单粗暴的扣帽子行为。这样的通报，与其说是为了让学生懂礼貌，不如说是为了让领导、老师有面子，充分暴露了规则制定者的小家子气。礼貌是相互的，学生向领导问好，领导也得向学生问好。如果领导顾不上回礼，那是不是也要通报批评称“某领导对学生不懂礼仪，并未问好”？

哪怕真要抓礼仪，也要让礼仪的归礼仪，让纪律的归纪律。不是一切看不爽的行为都要被明文规定、用强制手段执行的，这属于矫枉过正的形式主义。有句话叫“一流学校抓学术，二流学校抓教育，三流学校抓纪律”，这里的“纪律”指的就是这些斤斤计较的规定。纪律的边界无限扩张后，就消弭了原有之义，让真正应受重视的事情被抛诸脑后。师长若不以学术功底让学生尊敬，不用言传身教让学生懂得礼仪，而是用纪律勒令学生尊敬自己，这样得来的尊敬无比廉价。滥用规则来强调自己的权威，才是最大的不文明。

更何况，高校的人力、物力有限，搞这些督查，纯属浪费资源。网传截图显示，该校某学院还设置了文明素养劝导岗，主要职责是提醒乘坐电梯的同学向老师问好、给老师们按电梯；甚至还会下发校领导的照片，要求“每个人都要熟记认识”。让学生去执行这些繁文缛节，不仅浪费了他们宝贵的学习、实践时间，还难免让他们沾染上官僚习气。前阵子，某职业学院学生会成员嚣张查寝的视频上了热搜，一句趾高气扬的“看清我们六个的脸”和一句颐指气使的“叫学姐！”让这群学生干部沦为了舆论的笑柄。近年来，此类“学生官”在高校里作威作福的丑闻接连不断，而若非上行下效，他们对权力的幻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滑稽的是，湖南工商大学本来无人问津的官方微博，现在填满了网友们的问候。手握权力的幻觉被舆论轻易戳破后，校方的处境实在令人无比尴尬。在“微博治校”“知乎治校”已成常态的当下，高校本来相对封闭的舆论环境在网络平台上得以打开，一旦出现“出圈”的负面新闻，学校的微博就像大堤溃坝一般，被汹涌而来的批评、建议、督促所淹没。否则，小小一个学校里，不知得出多少按头让学弟学妹问好的“张学姐”、对学生的“不文明行为”大肆扣帽的决策者。

也有人评论道：“在学校里可以不服，但到了社会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这样的讨论，不由得让人联想到这两天的另一个新闻——上海文峰集团的秘书在推送中猛夸总裁“有天眼”，一系列吹捧令人咋舌。该总裁每次出行时，从走出机场到店里全程都有鲜花掌声和红毯，这可比湖工大的校领导风光多了。然而，大学之可贵，就在于它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市侩气息的浸淫。如果连这最后一片净土也守不住，那恐怕遍地都是在红毯边跳大神的文峰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