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之道，禅而不传。尧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禅而不传，圣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也，仁之至也。故昔贤仁圣者如此：身穷不贪，殁而弗利，穷仁矣。必正其身，然后正世，圣道備矣。故唐虞之道，至治也。

夫圣人上事天，教民有尊也；下事地，教民有亲也；时事山川，教民有敬也；亲事祖庙，教民孝也；太学之中，天子亲齿，教民悌也。先圣与後圣，考後而甄先，教民大顺之道也。

尧舜之行，爱亲尊贤。爱亲故孝，尊贤故禅。孝之施，爱天下之民。禅之浸，世亡隐德。孝，仁之冕也。禅，義之至也。六帝兴於古，咸由此也。爱亲忘贤，仁而未義也。尊贤遗亲，義而未仁也。古者虞舜笃事瞽叟，乃戴其孝；忠事帝尧，乃戴其臣。爱亲尊贤，虞舜其人也。禹治水，益治火，后稷治土，足民养生也。节乎肌肤血气之情，养性命之正，安命而弗夭，养生而弗伤，知天下之正者，能以天下禅矣。

古者尧之与舜也，闻舜孝，知其能养天下之老也；闻舜悌，知其能事天下之长也；闻舜慈乎弟之子女，知其能为民主也。故其为瞽叟子也，甚孝；及其为尧臣也，甚忠；尧禅天下而授之，南面而王天下，而甚君。古尧之禅乎舜也，如此也。古者圣人二十而冠，三十而有家，五十而治天下，七十而致政，四肢倦惰，耳目聪明衰，禅天下而授贤，退而养其生。此以知其弗利也。

《虞诗》曰：“大明不出，萬物皆暗。圣者不在上，天下必坏。”治之至，养不肖。乱之至，灭贤。仁者为此进。伯夷守禮，夔守乐，逊民教也。咎繇入用五刑，出载兵革，罪轻法也。虞用威，夏用戈，征不備也。爱而正之，虞夏之治也。禅而不传，義恒亨，则治也。

古者尧生以天子而有天下，圣以遇命，仁以逢时。未尝遇命，虽並以大时，神明将从，天地佑之，纵仁圣可与，时弗可及矣。夫古者舜居於草茅之中而不憂，身为天子而不骄。居於草茅之中而不憂，知命也。身为天子而不骄，不淫也。求乎大人之兴，美也。今之伐以德者，未年不伐。君民而不骄，卒王天下而不疑。方在下位，不以匹夫为轻；及其有天下也，不以天下为重。有天下弗能益，亡天下弗能损，极仁之至，利天下而弗利也。禅也者，上德授贤之谓也。上德，则天下有君而世明；授贤，则民兴教而化乎道。不禅而能化民者，自生民未之有也，如此也。

柳长松释文于2009年2月

附：竹简影印图片

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的《郭店楚墓竹简•唐虞之道》，页面顺序出现严重错排，下面是我改正过来的顺序（简文右侧以钢笔写出的，是我给出的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