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披发而行 |
我妈比我爸要慈善一些,但我妈在家也得听我爸的,最多是我爸教训我时,帮我求个情,所以我没进少管所时,和我妈的关系走的近一些。在情绪上,对我爸很抵制,估计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叛逆吧,凡是他认为是错的,我都觉得是对的,而他认为是对的,我偏觉得那是错的。这样一来,我爸就更加不认可我。我们更加的互相不理解,发展到后来,简直就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
总的说来,在我进少管所之前,我跟我爸几乎是针锋相对的。直到后来,我在少管所服刑,应该是进少管所的第三个年头吧,我总共刑期是五年,中途减了一年,那年我爸因为心肌梗塞去世了,可能是我当时在所里的表现还可以,所领导批了我7天探亲假。我回去并没见到我爸,但见到了他的一些遗物,他的几本记事本,相当于日记或者工作日志吧,那些本子里,他记录了很多有趣而悲伤的事情,几乎都与我有关,甚至他在日记里表现出的那种情绪,是非常非常爱我的,但他无法用他的语言来跟我表达,可能是因为他性格太刚烈。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内心那么柔软,那么温暖的东西。
服刑的几年里,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有次我妈来探监,应该是秋天吧,天气还凑合,从地理位置来讲,安徽应该是中国的中部偏南,不像北京,我今天来北京时就有些受不了,天气太冷了。我妈那次看我,表情,装束,以及她给我带来的一些数量很少的日用品,都跟平常不一样,那天我妈的表情很憔悴,比平常更加苍老,衣服上有很多灰尘,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就是觉得她给我带的东西太少太寒酸了点,我嘴上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在内心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我妈可能意识到了我的不高兴,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带来的东西交给我,陪我聊了会儿,又叮嘱了我几句安心改造之类的话就匆匆走了。
这事过了没几天,中队的管教队长把我叫去办公室,告诉我,说我妈在来探监的路上钱包被扒手给偷了,只剩下几十块钱零钱,还一古脑儿全给我买了日用品,晚上都没地方住宿,就睡在少管所外面菜市场的一个水泥墩上。我们队长第二天上班路过菜市场,看见她,问明了这些情况,然后我们队长掏给我妈一些钱,我妈才去买了回程车票。我当时就给我们队长磕了个几个板头。这事给我的打击非常大,连杀那个扒手的心都有了,这事也忽然把我给惊醒了,至少我领会了什么叫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后来我刑满释放了,追问我妈钱包被偷时的一些细节,我妈总是轻描淡写,一言带过,或许在她看来,这只是她人生里一个小小的插曲吧,但在我这一生里,只要一想起我妈,我就能体会到什么叫母爱。她自己都没钱买回程的车票了,还硬是给我买了那些日用品,自己去睡水泥墩。现在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假设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在自己没钱,吃不上饭,睡不上觉的时候,是否也能想到自己的父母?我看很少吧,基本上都去发牢骚去了,什么社会不公平,什么生不逢时,什么没有生在帝王家,这就是自私。无耻。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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