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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08 15: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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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网
近来读了一篇丰子恺写于1927年的散文－－《剪网》，颇耐人寻味，于今也有现实意义。
文章先说丰子恺的大娘舅去大世界白相回来的感慨，“上海地方白相真开心，影戏，大鼓，说书，变戏法，什么都有；吃茶，吃酒，吃菜，吃点心，由你自选；还有电梯，飞船，飞轮，跑冰……老虎，狮子，孔雀，大蛇……真是无奇不有！唉，白相真开心，但是一想起铜钱就不开心。上海地方用铜钱真容易！倘然白相不用铜钱，哈哈哈哈……”
丰子恺跟着哈哈之余，进一步感慨，“不想起钱的时候总觉得人生很有意义，原来价钱的一种东西，容易使人限制又减少事物的意义。例如共和厅里的一壶茶要两角钱，看一看狮子要二十个铜板，规定了事物的代价，这事物的意义就被限制了，似乎吃共和厅里的一壶茶等于吃两只角子，看狮子不外乎是看二十个铜板了。然而实际共和厅里的茶对于饮者的我，与狮子对于看者的我，趣味决不止这样简单。所以倘用估价钱的眼光来看事物，所见的世间就只有钱的一种东西，而更无别的意义，于是一切事物的意义就被减小了。价钱，就是使事物与钱发生关系，故我们倘要认识事物的本身的存在的真意义，就非撤去其对于世间的一切关系不可。”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越来越擅用物质的眼光来评量世间的人事，一面乐此不疲，一面又苦不堪言。一切人事一旦与金钱挂钩，就会变味。例如情人节送玫瑰，送一枝玫瑰所代表的“一心一意”与999朵玫瑰所代表的“天长地久”，在象征意义上并无高下之分。但一旦有人收到一枝玫瑰，而她的好姐妹收到999朵，收到一枝者就会有寒酸之感，并要求男朋友下次不要吝啬也要送999朵。这样，我们看玫瑰，看到的不是爱情，而是金钱了。两个企业主站在一起，人们就非得从他们的着装品牌到车子的豪华程度到背后的身家一一PK，优胜者必然是享受人们炽热的眼光膜拜，而居下者则是灰溜溜地自惭形秽。再如学生择专业，多数是奔着钱去，所谓的热门专业都是好找工作钱又多的行业，而冷门，大抵是曲高钱寡一类的。人类一旦见钱眼开，必然活得虚荣势利且焦虑，所有的事物所存在的意义，只剩下钱。所以，丰子恺认为，人要活得开心，就要撇去钱对于事物的关系，才能认识事物本身的存在的真意义。喝茶，我们要看重的是茶所带给我们的口舌欢愉与享受，而非茶的售价，这样，就不非因茶的廉价或昂贵而坏了心情，人生的幸福也不因茶的价格而打上不同的标签。
在文章中，丰子恺继而又认为，“我仿佛看见这世间有一个极大而极复杂的网，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都被牢结在这网中，所以我想把握某一种事物的时候，总要牵动无数的钱，带出无数的别的事物来，使得本物不能孤独地明晰地显现在我的眼前，因之永远不能看见世界的真相，……所以，我想找一把快剪刀，把这个网尽行剪破，然后来认识这世界的真相。艺术、宗教，就是我想找求来剪破这‘世网’的剪刀吧！”
丰子恺提倡以艺术与宗教看世界，时至今日或有异解，但无非都是看重内在的精神领域。看淡物质，提升精神内涵与素养，我们将会活得更加从容洒脱一些。剪去势利的“世网”，留存事物的真谛，以这样的眼光去看人生，才会更有意义吧。如此，愿世间“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清正廉明现象成为社会新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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