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线的奇幻之旅

                                                                                杜 霞

 这个夏天，在刚刚结束的急促而美好的北欧之旅中，有过很多难忘的记忆。即便是坐在大巴车上驶向一个新的国度，那冗长的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也并不使人烦闷，沉静的山林、青葱的草场、放牧的牛羊、还有散落在山间坡地的那一座座可爱的小木屋，让人有一种行走在山阴道上的目不暇接感。至今犹记得某个午后，小睡醒来，同车的人大都还在睡着，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到车窗外触手可及的蓝天，还有蓝天上一丛一簇的云，厚厚的，绒绒的，而且很有立体感，有的似山峦，有的如马群，有的像小怪兽，还有的像大树妖，一阵风吹来，大树妖仿佛又变成了拿枪的猎人，而马群则四散而去……那一刻，蓝天宛若舞台，而变换的云朵就是最好的演员，只需加上一点想象力，一部精彩的北欧神话剧便悄然上演。

所以，我一点也不奇怪，当图画书《线》中的小女孩发现一条长长的黑线时，她会是多么欣喜，多么快乐！要知道，孩子有着远胜于成人的更加丰沛的想象力和对于游戏的无比热爱，一堆沙子、几片树叶、两只昆虫、一块泥巴，就足以为他们开启一段幸福而快乐的时光。

于是，我们看到，一条简单的黑线，瞬间就化为舞台和游戏场，小女孩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故事，像少年派一样踏上了奇幻的旅程。她怡然自得，沉醉其中，一会儿让线条变成滑梯和旋转圈，一会儿又让它变成吹出来的泡泡和可以攀爬的丛林藤蔓……突然，这条线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大大的饥饿的怪物，我相信所有的孩子读到这里，一定都会屏息凝神，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小女孩会不会被吃掉呢？有魔力的线条会把她带向哪里？

孩子需要游戏，需要想象。前苏联著名心理学家维果斯基就特别强调游戏对儿童个体情绪和认知发展的重要作用。儿童那些非现实的愿望，在游戏中获得了幻想式的实现，有助于帮助儿童从情境的束缚中解放自己，获得自信和控制感，并达到一种理想的境界。

所以，很难说这条长长的线，这段奇幻的旅程，是出自小女孩的想象，还是那个躲藏在封底的小男孩的妙笔？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小女孩也是小男孩假象中的伙伴？或者再换个思路想一想，这也许是两个小孩子共同的想象力的杰作……

不由地想起曾经读过的那本《阿罗有枝彩色笔》，萌萌哒的小阿罗，深夜里悄悄地跑出门，凭借着自己的一枝彩色画笔，潇洒走天涯。画笔跟着小阿罗的新念头不断向远方延伸，小阿罗也跟着自己的画笔踏上一段又一段奇妙的旅程，尽管旅途中有惊险，也有阻碍，但凭借着画笔，小阿罗总能化险为夷，就像我们民间故事中的那个神笔马良。只是小阿罗的笔是自己的，他的魔法来源于他的想象力，于是阿罗也被称为“世界上最有想象力的小孩”。

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意大利儿童文学大师罗大里在《幻想的文法》中这样写道：“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激起圈圈涟漪，朝各个方向扩散开去，睡莲、芦竹、纸船和渔夫的木筏逐波荡漾……一个词语偶然扔进大脑和这并没什么不同。它也会激起表面和深层的浪涌，引发连锁反应，在‘下落’的过程中裹着声音和图像、类比和回忆、意义和梦想。”

是的，一块石头扔进池塘，一片雪花飘落大地，一支铅笔画下线条，一个词语闯入大脑，这些不经意的“发生”，却可以搅动起意识深层的无边浪涌，生发出美妙的乐章、斑斓的图画、芬芳的气味，以及动人的故事、奇幻的旅程……就像此刻，这条来自遥远国度的长长的铅笔线条，就牵引出很多美好的阅读记忆，让我不由地想起法国的温情绘本《我等待……》，那也是一条线，一条贯穿人生四季的红色的线，它时而化身为妈妈头上美丽的蝴蝶结，时而是圣诞树上悬挂彩灯的电线，时而是一根牵起有情人的红线，时而又是一根连接亲情的电话线……时光在流逝，红线在变幻，在延伸，而不变的，却是爱、真情与生生不已的信念。

这样想着，自己仿佛又变回到一个小女孩，随手在纸上画一条长长的线，看它能把我带到哪里……

 [哥伦] 葆拉·博西奥 著，[哥伦] 葆拉·博西奥 绘；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8-06-01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教授，文学博士，艺术学博士后。目前主要从事语言教育、艺术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