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转载)滞留九十年代

(2011-04-09 16:06:24)
标签:

杂谈

小说

润身

刘忠波

90年代

——————————————————

 某个下午,跟一位刚转行做翻译的朋友坐在北大南门的一个咖啡店里,边翻看桌上掉了封皮的书,边等迟迟未上的菜。朋友从包里取出一本小说。我看了一眼,说这本书我看过。

两个人吃完四人量的烤鱼之后,我喝口白开水,说我手痒了,我要写点东西。朋友以为我吃多了说胡话,没理我。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写东西了。

《润身》据说是仓促间起的名字,刘忠波原先想用的题目是《浴足》。

浴足,职业病吧,我想到封面要怎么做:用手绘的效果,画面偏黄,一个胖而壮的女人,曲线饱满而慵懒,坐在澡堂的池子边上,脚浸在水里,头发从一边垂下来,遮住半个胸部,弯腰斜着身子,一只胳膊够向水面,无意识地撩一下水。女人眉眼清淡,脸的轮廓有点粗俗,眼睛无神地低着,有种安稳的、柴米油盐的美。女人笼在水汽里,池子以及水以及挤挤挨挨的人体,都模糊在潮湿的水蒸气里。

其实这是小说在开头描写的一个场景。衬衫厂女工刘美好丢了二百零七块三毛钱,一个月的工资。她去会计办公室要求重发一份,在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她和张会计在满是报表、订书钉的办公桌上有了她的第一次。这件事谈不上荒诞也说不上重大,在二十多岁的女工刘美好心里,这件事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也就不去想了。回家的路上,她进了红星浴池。蒸汽有点憋人,刘美好在池子的水泥边上坐下来,洗了洗脚。

小说的名字,我一向以为跟洛克眼里的政府一样,是一种“必要的恶”。必要,因为不能学古诗十九首或李商隐,大家全都无题;恶,因为目前还没见过哪个好小说的名字给小说本身长脸了,不吃掉一部分光彩就不错了。给小说起名字,就像让女人把她十几页的情书缩减成一个词,对大部分作家应该都算是件苦事难事——看看张爱玲就知道了。

如果作者有多一点时间来考虑,大概不会用“润身”吧。这么个文气的词,清洁,谦逊,文质彬彬,完全士人气。也许“浴足”更合适,或者说我觉得我设计的那幅画更合适做这本小说的题目,皮肤上的躁热与蒸汽的湿热,女人混沌的心里充满模糊不清的憋闷。

本来想用“乡土气”来形容小说里这种说不清楚的模糊气息,之所以会觉得“浴足”比“润身”好,觉得前者与这种气息更合。重新翻看小说,刚翻开看到第一行,忽然明白这种气息是什么了,不是乡土气,而是土气。

“土气”不是城乡差异,而是时代的错位。

小说第一句话说:“老包的老婆叫刘美好,二十来年前还是个大姑娘。”这句虽然没有《百年孤独》那个著名的开头那么跌宕,但也能看出作者起笔时颇费苦心,人物视角的错位与时间的错位交织在一起。

我感兴趣的“二十来年前”,显然是站在“现在”一种回溯之下的80年代。

这个小说是从八十年代写到当下吗?个人认为,小说的时间不会那么精确,想知道你写老包和刘美好的生活的时候,心里的时间序列是怎样的,模糊说下就行。

作者在后记里说故意模糊时间,远离现实,其实他心里的时间序列必然是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小说只写到了九十年代呢?

小说最后,小月吴在武霖县城重振红星浴池,建成一座豪华洗浴中心,刘美好开了美好时装连锁店,终于走向全国放眼世界。我始终觉得他们活在九十年代。

张排长每天拎一塑料袋石头去砸小月吴洗浴中心的玻璃,老包手下的两个流氓小头目奉命把他拖到一大片萝卜地里,挖个坑,跟萝卜种在一起。烧鸡大陈欠了债不还,被“中国温馨债务清偿总公司”追债追到老包的婚礼上,大陈反手把两个雇佣讨债人灌醉在桌子底下。师父死了,老包按规矩跑着去亲戚家报丧,一只病眼流着脓,瘸着腿,跑一家,喝一大碗白水。办完葬礼,刘美好和老包去一个小岛上闲住,一时兴起在院子里摆桌子开了个美好渔家乐,食客不断。渔民跟航运公司火拼,老包也去帮村民打架,航运用水枪和铁棍,渔民用鱼枪,钢叉在人的下颚骨和肚子上捅出窟窿。

不只是这些。即使洗浴中心的豪华,佳丽们的训练有素,小月吴的企业家雄心,电影院舞台上的时装秀,刘美好的富贵出场,大陈烧鸡做大做强的愿望等等,都有些“土气”。

这种土气不是因为他们身在小县城,而是因为他们活在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时髦与繁华,再回望总觉得有点想笑,有点羞惭。

人物为什么好像只徘徊在九十年代,逡巡不得出。

也许作者不想太亲近现实,现在的现实,当下的生活太讨厌了,太真实了,无遮无拦的真实黏糊糊地贴在人脸上,让人无法呼吸,无法退一步站远了去欣赏,柴米油盐直逼到眼前,生活那么强硬地杵在那儿,佶屈、丑陋,狰狞而不驯,让人很尴尬很难堪。

作者写迪伦马特式的真实,即“现实性显现于似乎荒谬而实际上可能发生的事物之中”。他更乐意写“可能发生”的事物,而非确实发生的事物。万物有那么多种可能性,最终实现了的却只有一种,这未免太无趣了。这个世界又总有那么多不如人意处,我们难免会怀一点小心思,猜想那些未能成功“变现”的可能性有多美好——虽然未必真的如此。

“可能的事实”比“已然的事实”更真实,这好像是亚里士多德的话。我觉得他漏说了一点,作家之所以更偏爱“可能的事实”,还因为它更驯顺,可以自由地揉捏成合心意的形状。

老包和刘美好的生活停止在了九十年代,一个有趣的时间点。为什么是九十年代?

对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这代人,九十年代可能是“最后的美好年代”。那是他们的飞扬少年,正如八十年代之于四十岁人,那是个上衣第二个扣子永远不扣上的年纪,挂在脖子上的书包,跑调的流行歌曲,前排左边女生合上的日记。

九十年代是八十年代与当下的连接部,好比歌曲的间奏,不管后面这段是更好还是更坏吧,总归有人在热闹,于是那十几秒的间奏就总显得有点落寞。这种落寞和平淡在回忆里一天天沉淀、澄清,反倒变成一种安宁和单纯,变成唯一可留恋的,因为是唯一可接近的,可回到的。

不知道刘忠波这代人对那个年代会怎样记忆,我的印象中,九十年代是个断裂带。时间不是行云流水地流到这里,而是从激情的八十年代忽然跳过来,像瀑布跌落山崖,然后在这个混沌、失望的年代里湾成浑浊的深潭,一潭死水,没有前进,没有流动,又忽然一跤跌入青云,陡然落入明媚的“现在”。一切忽然都美好了,富足了,空气污浊的屋子里忽然拉开了窗帘,太阳亮堂堂的让人睁不开眼,高兴,但这高兴没有根,像油浮在水面上,像圣经上说油脂蒙了心,高兴下面有模糊不清的憋闷,但是一切都太好了,一群人坐在车上一路笑着唱着开下去,来不及想心里那点异样,来不及想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回事。

看起来作者是个“县城文化爱好者”。这个称谓很有趣。爱好者,表明只是一种欣赏,一种观看,不参与,不介入。置身事外地旁观,任何一种生活都可以产生美感,好比游客去乡村徒步旅行,贫穷、荒芜和愚昧都可以变成眼中的风景。

这种观看的态度造成了作者对县城生活一定程度上的疏离。而在书写的过程中,观看者和被观看者的距离又被再次拉大。被看者的生活被重新整理,按照记忆、印象以及爱好重新修剪和塑造,作者的失望与愿望、快乐与沮丧都被添加进去,变成老包的长发和诗,变成刘美好的针脚,变成小月吴浴衣上揉碎的花瓣。

写到停笔时,我又看了一遍小说的结尾。本来打算在渔岛上隐居一辈子的刘美好问老包,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老包说风快停了,你看船都出海了。刘美好吁口气,说明天回去吧。

文/二毛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