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的党羽爪牙及义儿等,也无不贪污纳贿,恃势为恶。由严嵩举荐的总理盐政的官吏鄢懋卿,出巡时乘坐百人抬的大轿,途中见有姿色女子,无论是否嫁人,定要逼其供己宣淫。且置宴摆酒,日费干金,属他所辖的四个盐运司,每年各贡贿白银200余万两。盐商富户、县官属吏,均受他敲诈勒索,稍有忤道,便捕拿下狱,或惨遭虐杀。鄢懋卿家中珠玉满堂,与严世藩一样,所有夜壶,都是以金制成,并满镶珠宝。严嵩义儿赵文华被罢官还乡,运送财宝的车船结成长队,由严嵩派兵护送,沿途官民无不惊叹、唾骂。当时朝中有人认为,若将严嵩亲眷党羽的家财一并查抄,就可以足国裕边,不用再加赋于民。
且说世宗自遭宫变后,日事斋醮,潜心修道,妄想求得长生,因此久不视朝,群臣常不相见,另有秉一真人陶仲文出入自由,世宗接见他时,总是让他坐在一旁,称他为先生,而不呼其姓名。
这陶仲文是南冈人,少时为黄冈县吏,性喜神仙方术,曾在罗田万玉山中练习符录,颇有应验。邵元节未出山时,陶仲文曾与他颇有往来。邵元节得宠后,将他引荐入宫。因那邵元节已经年迈,精力不济,醮事渐由陶仲文代理。陶仲文作法念咒,驱邪禳灾,惑弄世宗,竟也得宠信,被援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后来,邵元节病死,死前嘱世宗,由陶仲文主持宫中醮事。世宗便进他为“忠孝秉一真人”,领道教事。不久又加少保、礼部尚书,后又晋授少傅,食一品俸。
自此,世宗对陶仲文言听计从。陶仲文向世宗进“清净养心”的道诀,他竟要命太子监国,自己好全心敬道,修真养性,过一二年后再行亲政。大臣杨最上疏劝谏,竟被
他诏令下狱,拷讯致死。凡是谏阻世宗勿信方士巫术,停罢斋醮的大臣;统统被捕入诏狱,严刑拷打,非死即残。忠良遭殃,佞臣得宠,朝中言路从此断绝。
世宗迷信陶仲文,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连明军击败倭寇,平息海盗之乱,也说是由鬼神相助,因此归功于陶仲文,加封他为恭诚伯,岁禄1200石。
后来,陶仲文又向世宗引荐南阳方士梁高辅,此人年逾八十,须眉皓白,两手指甲各长五六寸,自言能导引服食,吐故纳新,并能制做一种神奇的药丸,此药是用童女七七四十九人的第一次天癸(月经),露睡多年,再加其它药草,精心炼制而成。服用后,有一种奇效,一夜可御10女,久战不疲。梁高辅还说常服这种药丸,可以“长生不死,与地仙无异”。他除了可制此神药,还精通彭祖采阴补阳的玉房秘术,不轻易传人。
世宗时已年届五十,精力渐衰,后宫佳丽如云,靠他一个老头儿,哪里能对付得了?妃嫔们背地里免不了时有怨言。世宗也自觉惭愧,即使平时略有所闻,也只好隐忍过去。这次得了一个梁高辅,竟把陶仲文那“清净养心”的道诀丢在脑后,命梁高辅一面向他传授房中秘术,一面服用那神奇药丸,竟然变得与壮年一般,一夜能御数妃。世宗大喜过望,遂授梁高辅为通妙散人。
世宗对梁高辅大加宠信,梁高辅为世宗炼药,也格外精心,又建议世宗下诏选8至14岁的童女300人,养在宫中,待她们天癸一至,即取作药引,合入药中,由梁高辅取一美名,叫做:“丹铅”。梁高辅仍嫌童女不够,又选入
10岁左右的童女16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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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五百名童女,在宫中闲居无事,世宗便命她们充当醮坛役使,或在西苑供奉。其中有个姓尚的童女,年仅13岁,秀外慧中,也被选入西苑。
一天黄昏,世宗在醮坛前坐诵经文,以手击磬,渐渐觉得有些困倦,一打起瞌睡,竟把击磬的木槌误敲在别处,那些小侍女大都低头站着,未曾看见,有的即使看见了,也不敢出声。只有尚女失声大笑。
她这一笑,惊动了天颜,世宗猛然惊醒,睁眼循声望去,见尚女脸上,梨涡半晕,尚带笑痕,他本想厉声呵叱,但看着她那娇憨之态,不觉消了怒气,仍然回首看那经文。但他再也无法安定心神,两眼也不由自主,老是去瞟那尚女。
尚女先是面带笑靥,后见世宗不时回首看着她,不由得面露怯容,低下头,用手扭弄腰间丝带,更显出一副娇羞情态。世宗越瞧越爱,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念经,便将尚女喊至身边,一面令众侍女退出。那些十来岁的小侍女不知世宗要干什么,退出殿后,纷纷为尚女捏一把汗。
世宗把尚女喊过来,略略问了问她的家世、姓名,便扔下木槌,顺手拉住尚女,让她坐在他的膝上。尚女不敢坐,又不敢推辞,正呆站在那里,不料世宗竟用手拢住她的脸,硬是亲了一下她的朱唇。
尚女急忙挣脱世宗的手,想要逃避,世宗这时怎肯放过她,起身抓住她的纤腕,将她拉入寝室。当下服了仙药,霎时间势气满腹,阳道勃兴,便拥住那尚女,把她抱至榻上。尚女不敢抗拒,只得任他脱衣解带。
尚女仅13岁,怎能经得起世宗蹂躏,况且他又服了春药!尚女既不敢哭,又不敢叫,只得咬牙忍受,世宗起先还知爱怜,偏偏药性已发,欲罢不能,一时间狂荡起来。尚女无法可施,只得在枕上苦苦哀求。世宗觉已无法尽兴,便扔下尚女,披衣下床,出门令内侍宣召庄妃,代替尚女,继续供他泄欲。
庄妃姓王,被选入宫中后,初未得宠,寂寞深宫,未免伤怀。但她天资聪慧,颇有诗才,曾吟成宫词数首,借以排遣愁怀。世宗闻之,因才怜色,便将她召入侍寝。春霄一度,其乐融融,随后便册立为妃,此后又加封为贵妃,主仁寿宫事。世宗对庄妃的宠爱,不压中宫。
待到庄妃应召而至,尚女已起身别去。世宗药性未退,正欲火中烧。也顾不得与庄妃调情,便开门见山,令她脱衣侍寝。庄妃年逾二十,正值青春,两人一个欲火正炽,一个旷日已久,便于那榻上姿情纵欢,狂荡了好多时,皇帝老头的药性才算退去,精疲力竭,在榻上昏昏入睡。
世宗心中仍念念不忘尚女,过了两天,又召幸尚女。尚女闻召,不免心惊,拖延了半晌,不敢违旨,只好满怀惶恐,再去承幸。此夜过后,世宗称尚女为尚美人,随后又册封为寿妃。自此,老夫少妻,如胶似漆,世宗好久无心再去打坐诵经,那醮祷之事,也由秉一真人陶仲文胡乱折腾。
世宗自从得了梁高辅,不仅演习彭祖采阴补阳之术,且不断地服那神药,欲火越来越旺,于是便整日在后宫中纵淫,无论妃嫔宫妾,还是那些十来岁的童女,只要他欲火一起,便要找她几人,供他发泄。时间一长,身体不仅没有康复,而且日渐虚弱,莫说求什么长生,就连是否能保天年,也是疑问。于是他又叫秉一真人陶仲文,在宫中设醮坛,祷神求仙,他也不得不暂且克制淫欲,在醮坛前读忏诵经。自此,宫中香火又盛,诵经念咒,昼夜不绝;锣钹鼓馨,声达宫外。
世宗在位时,不断大兴土木,嘉靖16年至19年,仅 4年中,就建造了慈庆宫、皇穹宇、仁寿宫等宫室殿宇,费工数千万,耗银无数。建造宫殿,尚有限度,而那设醮坛之事,则是连年不断,仅香烛一项,每年就需黄蜡20余万斤,香品数10万斤,耗资至足惊人。而且方士们的府第豪华,极似大内中的殿宇楼阁,可谓是“道流所居,拟于宫禁”,经年累月的耗费,致使府藏空虚,国困民穷。
嘉靖41年,倭寇大举入侵,攻陷福建兴化府,将一座城池焚掠一空。倭寇不断侵扰东南一带,已连续20余年,州县卫所,时被攻破,大肆抢掠,杀伤官民无数。但由于屡有得力将领率兵却敌,所以世宗也未加重视。兴化为南闽名郡,以殷富著称,既被敌寇攻破,朝野震动,世宗也不免心惊,急忙暂停斋醮,丢下经文,过问却敌之策。恰好有一名将戚继光,临危受命,率领骁将俞大猷、刘显等人克复兴化,收复东南诸地,把入侵的倭寇几乎全部剿灭。倭冠遭受重创,自此不敢再贸然入侵海疆。
世宗以为四方无事,天下太平,又大肆设坛建醮,热衷玄修,因已年逾半百,求长生不老之心,也更甚于前。陶仲文死后,他又召募方士王金、陶放、刘文彬等人,先后来京作法讲道。
这帮方士早闻邵元节、陶仲文以方术博得高官,饱享荣华富贵,于是纷纷装神弄鬼,作伪售奸,或是趁世宗闭目打坐时,从隐蔽处投下蟠桃,或是伪造五色灵龟、灵芝呈入西苑,均诡称是吉瑞的征兆,以邀世宗宠幸。
陶仲文之子陶世恩,知道世宗一心得道成仙,便与王金等人杜撰仙方,采炼药品进御。这些乌七八糟的药品,无一是神农本草中所载,也从不为医家所用,全是术士们凭空想象,胡乱采来,因此燥烈秽恶,怪味刺鼻,难以入口。但世宗求仙心切,也不管它效果如何,只道是仙药,便放开喉咙,吞食下去。
不料世宗自服仙药后,竟觉心烦气躁,口渴喉干,反而弄得夜不成眠。他问诸方士原因,都说是服食仙药,应该有些感觉。世宗便深信不疑,升陶世恩为太常寺卿,王金为太医院御医,陶放为太医院使,其余方士,皆有封赏。
后来,陶仲文徒弟胡大顺,见上述方士蛊惑诈骗,均得封赏,竟编造了一本《万寿全书》,诡称是由吕祖秘授,内有秘方,按此方炼出丹药,服后可以长生。世宗只要听说能够长生,便不管它真假,按胡大顺所嘱,服用他献上的丹药。
其实所谓秘方,只是用黑铅炼白,再加上一些香饵面料,合在一起,美其名曰“先天玉粉丸”。世宗以前虽然纵欲宣淫,身体有些虚弱,但精神也还正常,服了陶世恩等人的仙药,尽管感到不适,对身体也并无多大损害,平时仍可打坐诵经,批阅奏章。哪知自从服了胡大顺的先天玉粉丸,竟致神经错乱,幻觉丛生,常见有黑气一团,从眼前飘过。或是白日见鬼,惊恐异常,身体也日见消瘦,莫道批阅奏章,连打坐的力气也没有了。
世宗不知是那丹丸毒性所致,反令方士在宫中祈禳,但众方士折腾了数日,也毫无灵验。世宗遂患上了痼疾,经常心情烦躁,精神恍惚,身体虚弱无力,服药无效。朝中政事只好尽交内阁大臣处理,后宫中那众多的妃嫔美人,也只有让她们终日独守空帏,寂寞度日。
到了嘉靖45年夏末,世宗病情加剧,整日气喘面赤,腹胀便秘,一朝天子已经是骨立形销,气息奄奄。太监们将他由西苑抬入大内,由御医轮流诊治,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勉强延挨至冬季,终于丢下方术巫师与后宫2000多个美女,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