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福建蟑螂入侵的壮烈家庭战争
□齐桓大帅(2008/07/06新作)新浪论坛首页女性专栏推荐
我有理由估计,所有认识我不认识我的人,都不会想到,在过去不久的岁月里,我齐桓大帅曾经险些失去在家里的应有地位。
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都不像这次这么严重,严重到了当天就写检查的程度。
我明确地感到,我在我赖以生存的这个家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因为在发端于今年年初的这场旷日持久的家庭战争中,我齐桓大帅从一开始就是很不令人欣赏地处于被动地位。
这并不等于说,我家夫人,也就是我家的最高领导,突然变得打架能打得过我了、吵架也能吵得过我了。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身手很厉害,这在全单位都知道。虽然现在老了,过四十了,但仍然能劈叉,鲤鱼打挺,来个“十字腿”或“迎面腿”时,也还能把脚踢到自己肩头上。
我的嘴巴子很厉害,这在全单位也都知道。只要我高兴,我能够做到从一群正在路边闲聊的人身边走过,我看都不看他们或她们,只需在路过他们身边时,随口说句话并继续走过去,那群人就会在后面乐成一团,下次见面时肯定还得夸我会说话,让人听了心里都美。
可要是我不高兴,那就连领导们都不敢随便批评我,除非我确实不占理并且被领导抓住了把柄。
要命就要命在这个不占理上。人不占理,你就有足够的理由张不开嘴吵架、伸不出手打人。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把我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原本打算利用春节长假、试图到西安来免费旅游一下的一只福建蟑螂。
据《西安晚报》、《华商报》等新闻媒体多次披露,西安市原本就是有蟑螂的,而且“至少有三成以上的家庭存在蟑螂”。但在我合法地划归我家最高领导管辖以来的这16年中,我家历来都不属于这三成以内,因此我家就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蟑螂。
每次报纸上又说在谁谁谁家发现蟑螂了,我们家也就会在最高领导的指挥下开展一次检查运动,但仍然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蟑螂。客厅里没有,厨房里没有,卧室、卫生间、阳台上也都没有。
也就是说,既没有发现过公蟑螂,也没有发现过母蟑螂,更没有发现过蟑螂国的花朵儿。
但是这回可不一样了,蟑螂来了。不光我看到了,孩子也看到了,最高领导就更是在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并发出一声令楼房震动、让树叶震落的长声啸叫之后,以最简短的语言,发布了战争动员令:
“蟑螂!”
准确地说,在我打开旅行箱,准备拿出我带回的礼物时,从我的旅行箱里爬了出来,并且趁着我们一家三口突然发生的短暂呆傻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一溜烟爬进书房然后再也找不到的,是一只福建蟑螂。
没错,就是福建蟑螂,因为我当时是刚刚从福建出差回来。
要在别的问题上,不论最高领导对我发出什么指责,我都是首先要习惯性地反驳的。至少,我也会来上一句“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干的”。
但这件事不行,这蟑螂就是我带回来的,确实是从我的旅行箱里爬出来的,而且一家三口是同时看到的。这就叫抓现行了,现场直播了,没法抵赖了。而且,我在福建出差的那几天,确实每天晚上都得跟蟑螂战斗一番才能安然入睡,这毕竟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战争就这么开始了。不管这福建蟑螂是来旅游的,还是来考察的,我们都必须宣战。因为最高领导追到书房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里面,大声说得很清楚:
“这是我们自己的土地!绝不允许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
只要是战争,就都是要分成几个阶段的,这次也一样。
第一个阶段,是在两个战场展开的。第一个战场是刚刚被蟑螂占领的书房。书房保卫战由最高领导亲自带领我家女儿米米去打。第二个战场是门外的过道,由我一个人单打独斗。
我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我的任务很简单,迅速把旅行箱扣上并提出门外后,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地上,逐件逐缝地检查。检查完物品,再检查我自己。
最后,我一边冻得哆嗦着,只穿着一条同样经过我反复捏查、验看的内裤,一边把脑袋伸进家来,向最高领导报告:“检查好了!没再发现新的蟑螂!”
最高领导在书房里命令道:“那赶紧过来帮忙!”
第一战场,也就是书房,确实需要帮忙,因为任务量太大了。倒不是因为蟑螂多,蟑螂就是那一只,但书房里东西多。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如果我们家的全部家产也值万贯的话,那至少有九千九百贯都堆在书房里那张没人睡的小铁床的上上下下。
最后,最高领导终于断定,我们家被突然拖入的,绝对是一场持久战了,因为折腾了这么半天,连那只偷渡蟑螂的影子都没看到。
尽管我们一齐动手,一次又一次对床下挤得密不透风、塞得满满当当的15个纸箱、12个皮箱、38个塑料袋,以及床上堆积如山的旧式录音机和录像机、米米淘汰的电动摩托车、装玩具的大塑料桶,还有暂时没有吃完的同学好友及下属赠送的木耳、粉皮、牛肉干、豆瓣酱、白酒……等等等等,都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反复检查,但是,仍然没有发现那个可恶的偷渡者。
显然,第一个阶段,也就是以赶尽杀绝为目标、以穷追不舍为战术的阶段,失败了。
失败之后,最高领导出于安全的考虑,紧紧地抱着米米,躲在相对安全一些的客厅的沙发上思考;而我呢,则坐在饭桌而不是书桌前,写检查。
现在不得不转入第二个阶段,即战略相持。
要命的是,我们没法搞清那只不请自来的侵略者,究竟是躲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在我们因为过度疲劳、一家三口没力气做饭而不得不吃完泡面就睡觉的时候,那蟑螂有没有转移到别的房间。
这就麻烦了。我们不得不采取新的措施,树立新的认识。
当我们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刻准备当听到家中什么地方出现异常动静时,就立即跳起来,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很结实的苍蝇拍,冲过去看看是不是蟑螂出来活动了。虽然我每次都提醒最高领导说,蟑螂活动是不会有动静的,真有动静也不是人类能听到的。但是最高领导不信。
当然,也可能最高领导的听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包括我在内的普通人类,因为已经多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有时她听到动静了并冲过去了,而我却没有听到。
当我们在班上工作的时候,只要出现哪怕是半个小时的空档,我和最高领导就都会不约而同地溜回家来,悄悄开锁、突然推门,看能否像报纸上宣传的那样,能在什么家具上、食品上或是地板上,发现出来活动并来不及躲藏的那只蟑螂。
比如,我和最高领导在家里不论干什么,都始终是处于脑袋不停转动和眼睛四处搜寻状态的,不论是走动、吃饭还是看电视,都是这样。如果在看电视时碰上广告,那我们的脑袋就转动得更加频繁。
就连五岁的米米,也已经锻炼出了这样一种素质,所以不论是我还是最高领导,送米米去幼儿园时,都不得不告诉幼儿园老师说,米米这是正常状态。老师们也就总是理解地说:“是的是的,我看出来了,因为您的脑袋也在转呢。”真是细心的好老师。
至于我们自己,自打反蟑螂侵略战争打响以来,从来就不敢再进任何歌厅之类的地方,因为我们担心会被当作吃了摇头丸而被有关部门请去“喝免费茶”。
日子就这么过着,始终不见对手的战争也一直这么打着。战争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当半夜三更我看到最高领导又飞下床去高举苍蝇拍奔入书房或是厨房时,我甚至还不无担忧地想:“如果最后断定蟑螂死掉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呢?我们还会生活吗?”
战争的第三阶段,也就是胜利阶段而不是反攻阶段,是突然之间到来的。
那天,当我们正在吃晚饭时,眼尖的米米突然伸直胳膊,用手里那条我炖的、她正在啃的红烧鸡腿指着书房门口的地板,大声惊叫:“蟑螂!”
顿时,桌子翻了,凳子倒了,因为我们站起来了。果然,就是一只蟑螂。在我们共同抬起的三只脚——我一只,最高领导一只,还有米米一只——的下方那光滑的地板砖上,一只蟑螂在爬动。
三只脚都没有踩下去,因为那蟑螂不大对头,爬得很慢,应当说极慢。显然,它快要死了。在我们的怒视下,它拼尽全力,朝着我们的饭桌,准确地说是朝着那些扣在地上的饭菜,最后又伸了伸一条细腿儿,就再也不动了。
战争终于结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立即在我们家全面展开。饭桌和凳子倒了,扶起来;饭菜扣到地上了,重新做;桌上原来没有酒,开一瓶;没有彩色蜡烛,我跑出去买了一包回来点上……
饭后,米米用她的玩具小铲子,把因为不明原因死去的蟑螂的遗体转移到一个小纸盒子里,然后就蹲在那里仔细研究。最高领导则笑容满面地当面撕毁了我起初写就的检查,并允许我立即通过114查询并打通有关单位的电话,进行直接咨询;而她自己,则上网查询。
我们都要搞清,是什么使这只蟑螂,这位远道而来的福建客人,为何不能在食物如此充足的我们家生活下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总是使我们感到很好奇的。
最后,还是有关专家驱散了疑云:“干燥而死!”看来是,因为那只死去的蟑螂确实看上去不再是深棕色,而是基本都成了透明的一张小纸片了。
看来,以后我要是再到福建出差,必须得冬天去。只有冬天,我们家才会有暖气,冰箱以外的地方也才不会有干货以外的食品。如果再带回来蟑螂,那它就必定还是要干死。
生于潮湿,死于干燥。这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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