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体系不会终结

原载http://epaper.nfdaily.cn/html/2009-11/11/content_6795048.htm

    当全球经济初现复苏的曙光、人们开始为危机的渐渐远去而松一口气的时候，美元却开始贬值。世界重新陷入忧虑和不安之中。

    为了表现出迎战金融危机的建设性姿态，在盖特纳、萨默斯和沃尔克这三位经验极其老道的财经重臣的辅佐之下，奥巴马在上任的第一个半年，战略性的维持了美元的“强势地位”。在危机的风口，放任美元贬值将意味着，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以邻为壑”的货币战将可能重新爆发，跟当年英镑的遭遇一样，这场危机也就会成为美元的坟墓。而只有当金融风暴的惊涛巨浪开始平息时，美元贬值才会不至于掀起货币战争，其他国家才可能帮助美国分担巨额赤字的大单。而这正是美国国际货币战略的高妙所在。

    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名不经转的20国集团（G20）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展成为国际治理体系中最有名的制度机构。这标志着美国等发达国家对新兴大国实力的正式承认。但这种承认不是美元体系终结的开始，而只是美国被迫选择以一种更加谦卑的方式，来劝诱新兴大国协同管理美元体系。G20时代的国际金融体系仍然面临着和G7时代同样的难题，即如何束缚住超级货币美元的这匹“烈马”。

    随着危机压力的缓解，美国为了应对贸易赤字，选择放任美元适度贬值并不反常，但这种贬值将会被控制在对美元的信心不被侵蚀的范围内。根据不同的国际形势，通过影响甚至操纵美元汇率攫取利益，美国可谓驾轻就熟。自从1973年浮动汇率开始以来，美元汇率的波动史大致可以划分为5 个阶段：1971 到1979 年“经济滞涨”时期的美元贬值；而为了挽救美元声誉，1980 到1985 年，时任财政部长里甘缔造了第一个“强势美元时代”；1986 到1995 年，美国逼迫日元升值，而美元再次进入贬值期；1995 年到2002年，美国在罗伯特·鲁宾的政策调控下，不费吹灰之力又迎来了第二个“强势美元时代”；2002 年，美元再次进入下行区间。每一次美元贬值都帮助美国对外转嫁危机缓解债务压力，而每一次“强势美元”又推动美国对外进行金融扩张，特别是进行产业升级换代。

    尽管美元汇率几经沉浮，但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始终固若金汤。特别是在美元不需要以黄金作为保证的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它使美国获得了举世无双的金融特权，美国人能够获得大量的低息贷款，纵情消费，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而不至于造成任何重大的负面后果。

    金融危机不仅没有动摇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甚至对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计价地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影响，作为世界贸易最主要商品的石油，其任何以非美元定价的苗头，都会被美国以雷霆万钧之势扼杀在摇篮之中。尽管，很多时候美国可以对其贸易赤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捍卫美元地位的问题上，从来都是毫不含糊。

    尽管中国从今年以来，不断地尝试在国际贸易中使用人民币，以及购买黄金和IMF发行的特别提款权，但迄今为止，这些行为仅仅只具有象征意义。由于封闭的金融体系不可能孕育世界性的货币，“中国制造”如今已经漂洋过海、横行世界，但中国货币除了在周边国家之外，还没有走出离国境线更远的地方。人民币的国际化将需要一个少则十多年，多则数十年的漫长过程。

    中国政府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刻，仍以大量购买美国国债的方式，对美元的霸权地位进行了事实上的强有力支持。只要中国政府继续以购买美国国债作为保管外汇储备最主要的方式，任何“超主权货币”和“储备货币多元化”的呼吁都将只是停留在口头的经济外交策略而已。对此，国际社会心知肚明。

    货币的背后是国家的综合竞争力。作为美国的传统竞争对手，欧盟至今仍然没有探索出一条提高竞争力的治理模式，而日本更是在未来很多年都必须去花费精力来应对老年化带来的经济衰退。更加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一场新的技术革命正在孕育之中，其划时代的意义将不会亚于18世纪的“蒸汽革命”、19世纪的“电气革命”和20世纪的“信息革命”。这场被称之“新能源革命”的“带头大哥”，既不是欧洲也不是日本，更不是在危机中出风头的新兴国家，而是在引发这场危机的美国。“新能源革命”将很可能引导人类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根本性变革，而它带来的副产品将是美国霸权“长葆青春”，其中也自然包括美元霸权。因为对于美国而言，美元霸权即便不比军事霸权更为重要，但至少也是同等重要。

作者系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