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他的青春英姿（散文）

文/甘建华（湖南）

上图：聂建青（左）战前和战友们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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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清明节前夕，青海两家报纸相继发表拙文《忘不了他的青春英姿》，纪念1985年9月15日牺牲于老山前线的青海师大体育系1980级学长、西安陆军学校见习排长、全军一等功臣聂建青烈士。1985年12月30日《解放军报》头版头条转第四版大篇幅报道了他的英雄事迹。我们曾在一栋教学楼上课、一栋宿舍楼休息两年时光。1984年五一前夕校运会上对他的采访，是我的新闻生涯的开始。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三十七八年了，但我始终记得那一年校运会，记得那些青春焕发、英气勃勃的面孔，尤其忘不了体育系学长聂建青——后来的全军一等功臣。

我于1982年考入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系，聂建青比我高两届，他是体育系的。在他毕业那年之前，我们虽然同在一栋教学楼上课，又在同一幢宿舍楼睡觉，同一个食堂吃饭，几乎难得一天不碰面，但也只是相互间点点头，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

1984年五一前夕，迟来的春天终于来到高原古城西宁，白杨树叶在风中欢快地鸣叫，紫色的丁香花开得艳丽馨香。每年一届的青海师大运动会，照例在附中体育场举行，一般都要搞两三天时间。除了体育系是专业系，其他11个系都算是普通系。往常我们笑谑体育系学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校运会上恰是他们的高光时刻。

许多校友和母校老师都曾对我说过，那一年的校运会，可算是青海师大历史上办得最好的一届：一是报名参赛的男女同学特别多，二是打破校运会甚至省运会纪录多，三是体育系应届毕业生风头出尽，尤其是他们当中后来出了一个“军校生的骄傲”、一等功臣聂建青烈士，更是雕像一样镌刻进了我们的记忆。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那年校运会现场宣传报道搞得好，集中了前后几届都难得有那么多活跃的文艺人才。我从大二到大四，都是学校广播站站长兼总编辑。时过多年以后，在西宁几次饭局上，遇到前后两届毕业的校友们都说：“那时候你们广播站好活跃啊！每天上午课间操和中晚饭前后，都能听到你们朗诵诗歌、播报快讯。”

我在毕业后直接成为一名称职的报纸记者，最初的锻炼就是来自母校广播站。而我在广播站最成功的一次采编，就是与聂建青的现场交谈。

那天先是跳高，后来是跨栏，聂建青都是第一名，理所当然成为学生记者追踪采访的对象。当我和政教系一名女同学从人群中找到他，他正坐在草地上喝酸奶歇息。我问他为什么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旁边一个同学抢着说：“老聂（同学之间都互相称老）是我们体育系的主力、干将、王牌，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不但跨栏、跳高很厉害，篮球、排球、足球样样都行，想来你们平时也是见过的。”

又有一位熟悉的老师告诉我们，聂建青是系团总支委员，各门功课成绩名列前茅。在1982年和1984年两届全省大学生运动会上，以及第八届全省运动会上，他总共摘获了9枚金牌。

聂建青中等偏高的个子，身材胖瘦有度，面相英武，轮廓分明，未说先笑，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我问他老家在哪里，回答辽宁铁岭，父母来青海支边，他是从黄南藏族自治州考来的，有一个许多父母喜欢给自己孩子起的名字。

又问他平时喜欢看哪类书籍，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林海雪原》。

再问毕业后的志向，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可能性比较大的，还是当几年运动员，然后退役当教练，培养几个尖子生，送去参加全国比赛拿冠军。”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年国家有一个新政策，从西北地方高校优秀大学生中，录取一批到西安陆军政治学校学习，以增强部队军官的文化水准，提高我军对敌作战能力。聂建青放弃了其他志愿，毅然投笔从戎。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年后的校园大门口，他穿着一套草绿色的军装，样子威武坚毅，站在那儿很有气势。我们简单地寒喧了几句，得知他已是班长，又是学员队副区队长，对此我一点都不感到惊奇。我书生气十足地说：“老聂，记住拿破仑那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会意地笑了。

后来听说军校毕业前夕，聂建青第一个找到教导员，申请上老山前线打仗。他不但与未婚妻崔锦辉来不及完婚，两人甚至连一张合影也没有留下。

1985年12月30日的《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及第四版大篇幅报道了聂建青的英雄事迹。当年9月14日夜晚，老山前线某无名高地上，枪弹声与大雨声混成一片，我军阵地被敌人炸成碎石粉末，只有近处残留着几根被炸断的树桩。边防某团七连三排见习排长聂建青，与战士们趟过没膝深的泥浆，冲过百米生死线，扑进了前沿阵地3号哨位。得知最前沿1号、2号哨位三面受敌，他又请求到那儿指挥战斗，并很快接近2号哨位。就在这时，敌人向他投来一枚手榴弹，导致他的左大腿中弹，皮肉外翻，血如喷溅。战友还没给他包扎好，敌人又开始进攻了。他急忙抢过报话机，抓起几枚手榴弹冲出洞外，一面投弹，一面呼唤炮火。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他强忍伤痛，带领战士们打退敌军一次又一次进攻。突然，他的左臂又一次负重伤，骨头断裂，只是外面的皮还连着，卫生员用了9个救急包，才暂时把他的伤口包扎住。副连长多次下令把他送往后方，但敌人又开始了疯狂的进攻，他拖着血淋淋的身体，艰难地爬上空弹药箱，极力克制住浑身的抽搐，继续指挥战斗。上午9时，年仅25 岁的聂建青留尽了最后一滴血，以壮丽的青春谱写了一曲时代的凯歌……

消息很快传回西宁，学校组建一个赴老山前线五人慰问团，由党委副书记刘若筠带队，还有团委干事罗高河，以及宣传部领导和体育系老师。最初的名单中有我，说是做随行记者，后来又说名额有限而作罢。他们回来后，马上在全校师生员工中号召开展学习聂建青同志的活动，决定中有句话至今记忆犹新：“聂建青同志的英雄事迹是我们开展‘四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教育，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最现实、最生动的教材。”又过了十几天，兰州军区组织聂建青烈士事迹报告组，也来到我们学校开展宣讲活动，给《青海日报》和省广播电台的消息是我写的。

聂建青牺牲后被部队追记一等功，骨灰安葬在西宁市烈士陵园。什么时候到了西宁，我得去看看他。

（载于2022年3月28日《青海石油报》文艺副刊头条、4月2日《格尔木日报》江之源副刊整版，青海师范大学公号2022年4月5日转发）

【作者简介】  甘建华，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1982年考入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系，在校期间担任广播站站长兼总编辑、学生会宣传部长，创办青海高原第一个大学生文学社团并主编社刊《湟水河》。1986年毕业前夕，主编印行青海省第一本大学生文学作品集《这里也是一片沃土》。2021年7月，被推选为青海师范大学建校65周年20名杰出校友代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