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初中母校老衡阳市五中

文　/　方智远（北京）

▲　最后排左三为本文作者方智远院士

▲　方智远院士在衡阳市第五初级中学佩戴的校符

1953年9月至1956年7月，我曾在老衡阳市五中（前身为湘南中学）上初中。这三年，是我人生道路上转折的关键时期，为一个深山农村走出来的贫困孩子开启了求知上进的道路。2018年秋天，我应邀到衡阳市调研。有一天，利用空闲时间，我在亲友的陪同下，驱车到黄茶岭寻找衡阳市老五中的踪迹，可能因为这些年变化太大，找了一上午也没能如愿，心中十分遗憾。我由市五中毕业虽然已近70年，但当年的许多人物事件，仍不时在脑海中浮现，特写此短文，以示我对母校的深切怀念。

1953年7月小学毕业，正赶上衡阳市各中学初中招生，在哥哥姐姐的支持下，我报考了市五中。入学考试那天，校园里人山人海，挤满了考生和家长。由于考生多，录取比例大致为10：1，考试科目为语文、数学两门。作文试题《我所知道的一件新事》，我当即想到刚刚签订的抗美援朝停战协议，由于内容新颖切题，文字比较流畅，获得了高分。接着数学考试，由于过度紧张错了一道大题，走出考场，就拉着陪我来的二哥哭了。大约四五天后，到学校了解录取情况，惊喜地在榜的中部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我同来报考的18位小学同学只有两人被录取，另一位是同村王慧。9月初，我和她在我表哥许双龙的陪送下去学校报到，从此开始了新的求知之路。

当时的市五中和市一中（船山中学）、市八中（成章中学）、市六中、衡阳师范同处黄茶岭区域。市五中在黄茶岭西南方向，有一条常常布满泥坑的石子路与市区相通。五中的校园整洁而幽静，校门那儿矗立着几棵树干高大、枝叶繁茂的樟树。宽敞明亮的礼堂坐西朝东，位于学校西部中央，正面墙的下方刻有“湘南中学”四个大字。右边是一长排用红砖红瓦新建的教室，左边为一座木结构的教工办公室，上面写着“三树轩”三个字。校园中央为新建的花园，几条石子路贯通学校的东西南北。春天，鲜艳的杜鹃花争相开放，夏秋季挺直的苦楝树枝头结满一串串小圆珠形果实，鲜红色的夹竹桃花迎风招展。

学校校风质朴，校领导和老师们教书育人，尽职尽责，深受同学们的尊敬和爱戴。校长陈植森先生，衡阳市著名的民主人士，穿着整洁，为人谦和，戴着明亮的眼镜，颇有学者风度。他经常在全校大会上以宏亮的声音勉励同学们勤奋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后来，他担任过市教育局和市政协领导。教导主任王庸礼先生，个子不高，但十分精明能干，统管着全校教学和思想教育，经常深入教室和学生宿舍，问寒问暖，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学校不仅重视课堂教学，还十分重视学生的思想教育，定期组织我们徒步到市区电影院观看有教育意义的电影，引导大家多看有教育意义的文学作品，像《保尔·柯察金》《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吕梁英雄传》等，都是我们喜欢阅读的小说。为培养我们的劳动观念和群众观念，学校组织勤工俭学，修马路，种蔬菜，兴建操场和花园。还深入附近农村，帮助农民在稻田里插秧除草。一个深秋的晚上，附近农户不幸失火，滚滚浓烟飘到学校，全校师生立即带着水桶、脸盆赶到现场，提水、运土，奋不顾身地救火，很多人都成了泥人。我们与赶到的救火车一起，很快扑灭了火灾。第二天，农户们敲锣打鼓来到学校表示感谢。

刚进市五中时，我们不少同学都是离开家门十三四岁的孩子。先后担任班主任的李富英、文范老师，也是我们的语文、数学老师，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时刻关心我们的学习、生活。当时我家因父亲去世早，人口多，劳动力少，几乎全靠刚参加工作大哥的微薄工资维持，经济上十分困难，有时甚至不能按时缴纳伙食费而被要求停餐。为此，两位老师多次为我向食堂求情，或用自己的工资替我垫付。我刚由深山农村来到城市，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连话也不敢大声说，几次被一位强势的同学欺侮。但我总是既不还手，也不还嘴，一心只想着利用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努力求学。李富英老师得知后，狠狠地批评了那位顽皮的同学，鼓励我增强信心，勤奋学习，积极进步。在第一学年的学生手册上，李老师用清秀的字体为我写着“度量宽大，勤学守规”。这八个字，既是对我操行的评价，更是对我的殷切希望，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成为我学习、工作、为人处世的座右铭。教地理的王老先生，当时已年近花甲，满头白发，据说是清朝末年的秀才。他教学十分用心，经常结合地理教学，讲述我们地大物博的祖国，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他用粉笔在黑板上描绘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两幅中国地图，将之前的中国地图比喻为一片被列强蚕食的桑叶，将现在的地图形象地描绘成一只昂首屹立在世界东方的雄鸡，同学们听闻之后很受鼓舞。

我报到后被编在第七班，同学们大都来自衡阳周边各县农村，都很朴实，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互相关心。学生中有青年团和少先队组织，我的年龄比较小，戴着红领巾参加少先队活动。因为时间已过去太久了，同窗的名字已记不全了，还能记得的女同学有唐效媛、丁芳、王慧、毛良蔚、杨自重、李宣英等，前两位在我到北京参加工作后还有过联系。王慧与我是同乡，两家父母也是世交，巧的是后来我们两人高中、大学也是校友，参加工作后一直有联系。男同学中，我记得有符鳌、赵永柏、陈晓卿、彭皇琪、尹芝林、王士护、刘光祥、谢琳、易善堃等。符、赵、陈等几位年龄较长的同学，是班委和团支部的成员，经常组织同学们参加有教育意义的活动，我也是常常被邀请的一员。赵永柏、陈晓卿还是我的入团介绍人，那一天是1955年5月25日。

1956年6月1日，即将由市五中毕业的时候，团支部全体成员照了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集体照。过不多久，我们带着母校的期望，多数选择继续深造。经过几十年拼搏，有的成为各级领导干部，有的成为专家教授、企业高管，都在各条战线上为祖国作出贡献。如今，大都已到耄耋之年，但母校的教诲时刻记在每个人的心中。

（选自《衡阳晚报》2020年8月27日）

　　［作者简介］　方智远，生于1939年9月3日，湖南衡阳县人。初中、高中就读衡阳市五中、一中，1964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国际著名蔬菜遗传育种专家。1995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1995年至2000年，任中国农业科学院蔬菜花卉研究所所长、党委书记，兼任北京市科协副主席；2000年起，任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学术委员会主任、博士生导师。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2000年度全国先进工作者，“十五”“863”计划生物技术与现代农业领域专家组成员。曾获国家发明一等奖一项、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两项。发表科技论文80余篇，代表作《甘蓝栽培技术》《中国蔬菜育种学》，主编或参编著作15本，培养硕士、博士生20余名。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