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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观剧

(2021-12-09 21:40:59)

乌镇观剧

(一)

十月下旬,去乌镇参加第八届乌镇戏剧节。说起来,这个戏剧节已搞过七届,我虽几次去过乌镇,但或是休闲旅行,或是创作之余和朋友们放松一下,一直没参加过这个名声远扬的戏剧节。这次算是补了一课,充分地感受了一回乌镇戏剧节。

秋之十月,漫步乌镇,徜徉老街,享受水影波光之美,体验古意古风之胜,已令人十分畅快,而十月乌镇更美的风景是那些随处可见的热爱戏剧的年轻人,时时处处都能看到的街头表演:一个人的独角戏,两个喜剧演员的哑剧,一群青年演员的童话剧,还有经典话剧,传统戏曲,肢体戏剧,踩着高跷、身着盛装、扮演各样仙幻人物的一组组巡游表演……其间有两天一直飘着雨,乌镇笼罩在蒙蒙烟雨之中,但这根本无法阻止年轻人的热情,来自武汉一所大学的四个学子在一座亭子前极认真地演出着重新诠释的《原野》,观众在雨中观看,演出结束后,年轻的导演和演员在细雨中与观众认真地进行着交流。

因为疫情原因,本届戏剧节没有世界各国的戏剧团队携戏前来,但“节”的气氛依然热烈,组织者精心安排了大小剧场里的戏剧演出,颇受欢迎的青年戏剧竞赛单元,传统的街头表演和巡游,人们拿到的演出日程表密密麻麻排得极满。为了弥补外国团队缺席的遗憾,组织者还特别设计了外国戏剧演出录象的放映,并创办了戏剧集市,邀请摇滚乐队现场演唱,播放夜场电影,还有画展,装置艺术展,剧本朗读等,有吃有喝,十分热闹。

本届乌镇戏剧节的另一个亮点是多达十场的“小镇对话”,孟京辉,赖声川,喻荣军,何念,羊朵,彭滔等著名戏剧人尽数出场,台下坐满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戏剧人,内容丰富,题目新颖,交流平等,讨论热烈,台上台下互动颇多。

对乌镇戏剧节近些年评论颇多,有各种声音,我没参加过前七届,一个强烈感受是,民间举办的戏剧节与国家举办的各种戏剧节、艺术节有明显的不同,这里没有官办的套路程式,跃动的是活鲜鲜的田野气息,亮闪闪的民间色彩。

我看见年轻人在忙碌,借音箱,运服装,装台,化妆,侯场,在路边请观众看演出。一张张青春的脸庞扬溢着对戏剧的热情,年轻的身体里散发着活力和能量,我听见他们看过戏后走出剧场一路都在讨论戏的得失,在深夜食堂里边吃边争论,边研究着明天的演出和观看演出的计划,没有体制内的沉重,没有各样的规矩,一些我认识不认识的著名专家学者,著名导演,著名制作人,到了这仿佛都年轻了许多,探讨的都是戏剧,交流的都是艺术……

全国各地的戏剧人带着梦想与激情来到乌镇,参与其中,感受其中,享受其中。戏剧的种子在这里生长,年轻一代戏剧人更是在这里燃烧和放飞着梦想,让我们看到了戏剧原本就应该有的粗蛮、热血,激情和原初的生命力。这一切让我相信:困境中的中国戏剧还有希望,还有未来。

                       (二)

本届乌镇戏剧节因为没有外国剧团的戏剧演出,重头戏是精心选择的国内戏剧人的作品,其中既有来自北京,上海,台湾等戏剧重镇的新剧目,也有来自国内诸多省市的新作,有大制作,演员众多,且有知名演员领军,如赖声川的《曾经如是》,孟京辉的《红与黑》,有中等体量的作品,如李建军的《世界旦夕之间》,何念的《原野》,金星的《日出》,也有二三个演员的小成本制作。本届携戏而来的年轻女导演颇多,才华不让须眉,风头十分强劲。除金星外,女导演张慧,周可等等,参演剧目中《春试》、《杂拌,折罗和沙拉》等此前已经在北京等地上演过,有过很好口碑,得到了业界的肯定。

在乌镇,当仁不让的主角是导演,风头远远压过了编剧,舞美,演员。戏剧真的是进入了导演时代,很多戏打上了鲜明的“导演戏剧”烙印。这对于付出同样巨大心力的编剧,舞美,演员多少有些不公平,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剧本是“一剧之本”,大有变成导演乃“一剧之本”之态势。不少戏导演和编剧“合体”了,如《曾经如是》赖声川集导演编剧于一身,《杂拌,折罗和沙拉》的编导也是张慧一人。由导演策动组织改编名剧,著名电影,著名小说,重新诠释经典,更为普遍,如被重新解读的《日出》《原野》《汉姆来特》,改编经典电影的《世界旦夕之间》。

此种创作样态,对导演的才华见识是极大的考验,导演能力强,则全剧强,导演有局限性,有短板,则全剧必有软肋,必有致命短板。

此种创作样态之下,导演从创作初期的文本阶段开始就拥有绝对话语权,舞美和音,服,道,效等各创作部门势必与导演联接得更为紧密,成为“导演机器”中不可缺少的部件,与导演同步运转。表演一向被视为戏剧艺术的核心,它也要化为导演构想中的一部分,要成为导演思想意图的忠实体现者,必须有超强的表现力创造力才能完成创作任务。

此种创作样态其实已不鲜见,国内有一批导演都是如此工作的,从发展态势上看,未来还会“蔓延“,值得戏剧界高度关注和仔细研究。既导也编的导演需要强化自身的能力,必须同时具备编写优秀文本的能力,甚至应该是优秀的剧作家。他必须有足够的文学创作方面的储备,文化和思想的储备,才能确保一部戏的质量和水准。

无论如何,乌镇给了年轻导演,舞美,演员搭建了广阔的舞台,很多戏剧人将通过这个舞台走向更广阔更高的平台,若干年后,他们回望乌镇的日子会说,我的戏剧生命,我的戏剧梦想是从乌镇开始起飞的。

                     (三)

这次去乌镇,最想看的是赖声川《曾经如是》。

《曾经如是》是本届乌镇戏剧节的一大看点,我个人感觉,这部戏相对国内当下戏剧创作显示出一定的超越性,值得关注和研究。

赖声川是华语戏剧的重量级人物,《暗恋桃花源》《眷村》《如梦之梦》等多部作品的演出在华语戏剧圈中产生了很大影响。《曾经如是》是其继《如梦之梦》之后又一“超长巨制”。为这部剧,他耗用了很长时间,用心用情多次修改,态度极为认真。

全剧共分三幕,我个人将这三幕视为三个篇章。

第一篇章:从中国西部一座群山环绕的小村子写起,小村的日常生活依次展开,各色人物纷纷出场,开饭店的雪莲,各样来吃饭的食客,民间歌者,能听懂动物说话的乡村奇人,报考歌舞团能歌善舞的彩云两姐妹,被骗子骗光全部家产的村民及其老婆……每个人物都各俱个性,各有各的故事,更奇的是赖声川利用有特异能力,能与动物对话,接受神的安排与托付的两兄弟建构生成出一个神奇的人与动物,神明混杂的世界镜像……接着,村子出现了异相,蚂蚁、狼和各样动物纷纷大搬家大逃离,一场地震爆发,多人死亡,村子几乎毁灭,用特大灾难收住这一篇章。

第二篇章,时空骤变,地点变成了美国纽约,展开了一幅高楼巨厦钢铁丛林之中的美国城市生活画卷,组成了又一重世界镜象。地震中劫后余生的小村人物陆续来到此地成为移民:歌手在街头唱歌,雪莲继续开店苦苦打拼拉扯着上学的女儿,被乡人鼓动、历尽坎坷偷渡而来的彩云却沦为妓女做起皮肉生意……赖声川继续让有神异功能的人物接通人与动物两界,一对耗子与他对话,穿城而过……此篇章的高潮是“911”大劫难,又有人蒙难有人躲过此劫。

第三篇章则是再一次劫后余生的多个人物在歌手感受到神秘召唤后集体奔赴雪山秘境,展开一次大探险大寻找——寻找梦想中之生存之地,安顿之所,他们在风雪漫天,奇寒奇冷之世界里围绕着是否真的存在梦想之地发生激烈争论,激烈冲突,最终相继死亡或仙化于景象奇异的山川之中。第三篇章近乎残酷的寓言式构造。终结于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孤冷而悲怆。纵有几许诗意,也令人感到无尽的凛冽气息。

剧中还异常大胆地用一男一女饰演”时间“和”偶然“,将抽象概念赋以形象,不断行走于舞台上,强化了剧中人物的命运感,丰富着观众对这个世界,对人物命运的思考。

这部戏向我们展现出了赖声川的原创力,构架宏阔,想象新异,有种包容天、地、人,动物,灵异神幻之界的企图和野心,其胸襟,思考,视野以及所要表达的,舞台所呈现的都相当国际化。赖声川试图展现的是他眼中、心中的世界镜像,试图传达的是在自然与社会的交汇点上,在各样的灾难磨难之下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并试图通过这部戏寻求人类如何摆脱困境,如何走向理想秘境的精神通道。

演出打破了常见的框架式舞台演出样态,采用“莲花池“式的舞台,一部分观众坐于”池“中近距离观看。整个舞台自由灵动富于变化。后区为非具象的景片,但在灯光和投影中可呈现出城市、乡村、山川等视觉形象。气场可谓宏大,也能看出赖声川的雄心:他想制作他创作生涯中一部至为重要的大型巨作。

《曾经如是》的文本和演出有很多非传统非常规的奇思,但全剧却是从普通人,小人物的生活、命运与梦想切入的。这是赖声川创作一以贯之的底层情怀,平民意识,人文关怀的延续,也是他多年来从未改变的艺术底色和艺术追寻。无论多么重大的主题,无论采用多么复杂的形式,无论悲剧喜剧黑色幽默,他作品中的主角始终都是普通小人物,芸芸众生中的你我他,关注和书写的都是小人物的痛苦与欢乐,挣扎与抗争,各种悲欢离合,各种生命际遇,始终未离开“小人物世界“。《暗恋桃花园》、《眷村》皆是如此。《曾经如是》延续了这一特点。剧中的众多乡村小人物都刻划得十分细致,他们的性格,情感,命运被娓娓道来,富有亲和力和人情味。

这部戏的另一难得之处是赖声川有新的突破。这一次,他不只写了各色世俗人物的生活和情感,构建了一个光谱斑驳的“人的世界”,还成功地打通了生与死,人与神灵,人与动物,人与精神幻境等多重世界的“边界”,构建了一个“人神共处”、“人与动物共处“的“复合世界”。他借助人类中有特殊功能,与神灵世界相通的“另类“人物,让各样的动物,各样的神灵人物十分自然地现身于剧中,藏獒,鹿,狼,鼠,狗,熊,狮,山神等出没剧中,观众完全没有违和感。作品突破了现实写实的层面,进入了灵异空幻之境。这一”破界“之举需要创作者具有强大的心力和智慧,看似信手拈来,其实极富匠心、颇费了一番苦心,这也使这部戏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比起国内其他先锋实验的导演的作品,赖声川走在了前面。比起他以往的作品,也是一次自我超越。这一点特别值得研究和思考,也让我们对赖声川的原创力有了新的认识。

这部戏里“灾难”与“秘境”异常重要。地震(天灾)和“九一一“(人祸)两场灾难构成前两个篇章最重要的事件支撑。灾与祸还远不止于此,剧中还呈现了很多日常的灾难,心灵的灾难——亲人死亡留下的痛苦,幸存者的身世漂泊,移民他乡心灵无所归依,偷渡女彩云沦落为娼妓,雪莲丈夫的出走和她多年来的苦守苦等,与女儿的相依为命……一个个人物内心的伤创构成了无处不在的人世苦难和心灵苦难景象。人物在命运中的磨难和外部灾难复合成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每个剧中人,一切都是凌乱不堪,飘浮不定的,显现出现世人生的重重困境。人类发展到了今天仍处于深重的困顿之中,生命依然脆弱,依然要寻找遥远且如梦如幻的精神秘境。演出试图引发人们对具有普遍性的人类命运的思考。

这是一次有着创作者沉重思考,又物化为复杂形象体系,且有戏剧形式感的原创。

这个戏的缺欠是女主人公雪莲的戏,男歌手的戏都嫌不足。整部戏基本是群像写法,群像戏因出场人物众多,大部分人物极易扁平化类型化,无法深入到主要人物个体生命的内心世界,无法提供充满复杂性和丰富性的经典形象。主要人物的单薄使全剧有些单薄。

另一个缺欠是为了达成创作者的写作目的和总体设想,充分表现创作者的观念与思考,剧中有些不合理、不可信之处。山村中在地震中活下来的众多人物数年后全部聚集到纽约,这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在那样一个偏远村落里,世代居住于此的山民乡土观念都很强,会选择去美国吗?那些幸存者会前往美国吗?这一设计固然是为戏后边的发展所必须,但实在有些勉强。创作者有些想当然,观众在此处生出许多疑问。

第三篇章或许是全剧的一个软肋,关于理想国——神秘之境的构想,人物一生寻找等待召唤,并以生命奔赴这一梦幻般的世界,打上了赖声川强悍的主观烙印——这是他的一个梦幻般的想象,也渗透着他对现世的孤绝与无奈。他想用这样一个用他巨大心力构置的异境结束全剧,并引发人们对人类理想生存之境的积极思考。但这个世界是如此之虚幻如此之飘渺,很难唤起我们的共鸣,所以台上人物的苦苦等待召唤,激烈的讨论,不同的选择,放弃和坚持,多少都显得拖沓和凌乱,全剧收得草率匆忙。编导经心营造的“秘境”有象征性也颇有意味,但缺少打动人心的力道。前边积累了大量戏剧能量,最终还是无法把我们从现实困境和精神苦难中摆渡到真正的精神彼岸,看后观众还是身陷困惑之中。

任何探索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赖声川如剧中人一样在奋力前行,在思索,在寻找,这探索与寻找本身就有很高的价值。这也是我很喜欢这部戏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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