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时工的故事

    春节前，我家小时工辞工走了，春节后用工荒，很多阿姨保姆回乡过年迟迟未归，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新小时工，很是郁闷。那天，我自己擦地板收拾房间，整整干了3个多小时，累得我好想念我原来的那些小时工，也想起许多她们有趣的故事。

    “如果我的儿子上不了大学，我这些年外出打工受累就全白干了！”—小时工小张说。

    小张在我家干活的时间最长，有十来年，与我处得相当有感情，形同姐妹。她是湖北人，跟着丈夫一起出来。丈夫是木匠，手艺好，脾气随和，但也常常被老板欺负。气不过了就自己拉山头，找几个人去包活儿干。不过，上头的分包商拖欠工资是常有的事。活干完了，但钱却挣不到。要个十次八次能要来三分之一就不错，分给几个伙计自己就没了。这样时间一长，丈夫干活的兴趣也没了，天天在家打牌睡觉，饭也不做，衣也不洗。害得小张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养家糊口。小张非常能干，人品又好，在外面干着十几家的活，一个月能有三千多元的收入，只是心理不平衡，与丈夫经常吵嘴打架，怪丈夫不争气没出息，竟然让女人养着。可是又不能离婚，终究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还有孩子。小张与我唠家常说起这些，时不时地在我面前委屈地哭。

    小张有一个儿子，在老家寄养在姑姑家上学，放假到北京来，我见过，像他爸爸一样眉清目秀，性格内向。假期快结束的前三天，孩子就开始一个人在墙边抹眼泪。回到老家后，三天两头给小张打电话，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孩子有心事从不与姑姑说，性格越来越孤僻。

    小张很为儿子的前途担忧，常常对我说：“如果我的儿子上不了大学，我这些年外出打工就全白干了”。想想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们背井离乡，吃苦受累，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呀！

    小张干活口碑好，雇主们也对小张好，吃的穿的用的都送给她。小张也很讲情分，那年她从老家回来，给我带了一条风干的大猪腿，据说是在山上放养的。农村养个猪不容易，我好好感动。

    小张的一个雇主经营着一家公司，在非洲一个国家有工程项目。看到小张的窘境，答应给小张丈夫找工作。费了一番周折后，皇天不负苦心人，事情终于办成，小张的丈夫出国了，一年约有十万元的收入，尽管远离故土，丈夫很不适应，开始还闹着回来，但终于有事干有钱挣，对家庭也有个交代了。

    丈夫出去挣钱，小张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小张决定回家了。儿子上高一，正是最关键的时期，能否考上大学就在这两年了。农村孩子的出路就在于上大学走出大山，无论如何也要拼一下。小张反复地跟我说着这句话：“虽然我也舍不得回去，但如果我的儿子上不了大学，我这些年外出打工受累就全白干了”。小张回家后给我打了个电话报：一切平安。

    “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伺候别人？她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们呢！”—小时工小蔡说

    小蔡是小张走后我又请的一个小时工。她到北京十几年了，对北京的事情门清，对保姆及小时工的工作也驾轻就熟。小蔡很讲究，穿着时尚，化着妆，刷着睫毛膏。每次到我家要先换上工作服再干活。而且她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双手，一定要戴上胶皮手套才收拾厨房、擦桌子、拖地板，这点比我还要金贵。按照她的要求，我买了劳动手套、套袖以及她认为比较好用的清洁用品。

    小蔡在我家干活时，常会有一些电话找她，有约她出去玩的，也有约她干活的。有时，她会借口忙而拒绝一些活。小蔡很健谈，我们还能聊得来。她给我讲了被她炒了鱿鱼的一个雇主：那家夫妇两人，男主人很和善，女主人则架子很大，很摆谱，对她吆三喝四的。一次，因为玻璃没有擦干净，女主人训了她一顿，一气之下小蔡便走了。

    小蔡虽然出身农村但心气很高。看得出来，在北京给人家做保姆和小时工，其实她心中挺不甘的。她常对我说：“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伺候别人？她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们呢！”

    大概是在北京做家政的时间长了，小蔡有点油滑，干活偷懒，漫不经心。一次，她把我的一个工艺品打碎了。那是一个加拿大朋友送我的玻璃麦穗，晶莹剔透，十分可爱，我好心疼，但也只能是打了就打了。又一次，我看到厕所马桶没有刷，对她讲了后，她只是嗯了一声，下次来照旧不刷。她拖起地板像画龙，慢慢腾腾，悠哉悠哉。我家房子有点大，我实在不知道她哪点擦了哪点没擦，无奈，我炒了她的鱿鱼。

    “我老公说，如果是男孩就不要了，如果是女孩就生下来”—小时工小崔说。

    春节前，我家的那个小时工叫小崔，34、5岁，人蛮不错的，开朗活泼，尽管干活慢点，但很认真负责。我习惯于礼拜天上网浏览或写东西，找个放心的小时工随她干去。

    小崔的丈夫也在北京，在一家公司当保安，小两口在北京的日子红红火火。每到中午，我让小崔在我家吃过饭再走，但常常是她丈夫打来电话，告诉她做好了什么饭，让她赶紧回去吃。

    春节前的一个周日，小崔来我家干活时羞羞答答地告诉我，她怀孕了。小崔已经有一个男孩，在老家让婆婆带着，本不打算要第二胎了，但不小心怀了孕。小崔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怀孕，真太不好意思了，她想打掉，但丈夫说，再等等，到个私人诊所看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就不要了，如果是女孩就生下来，该交罚款,交就是了。我说，等你看出来时，孩子已经三、四个月，再打掉，难道能舍得吗！小崔犹豫不定的，但还是带着满脸的幸福。

    小崔走了，去养第二胎去了，我又没有了小时工……

我们都生活在太阳刚好能照射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