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悲伤的村庄
(2010-04-22 09: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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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给倚玛玛写这篇文章时,查看了好多资料,真的是一边写一边流泪,而且还不能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完之后,发邮件给她,告诉她这件事。她也说,看得心里好难受。话说我写时评,还是拜绿老师所赐,有一天她在博客上开始说我是能写时评的女人,其实我心里挺纳闷的,还只当她是说说而已,后来没想到她去了TIME OUT,有了机会,就真的开始约我写上了,再后来她走了,倚玛去了,就继续写下来。有时候想起这个来,觉得这三个女人搞上这么个东西,还是蛮奇怪的,特别是这三个女人,其实都是文艺动物,爱情动物,反正都不是政治那一卦的料。前几天看到豆瓣一个小朋友发帖子,问:《整天忧国忧民,无心上学怎么办》,这题目看上去真可爱,也真让人心酸。有时候我和绿老师散步聊天,先聊鼓楼被拆,又料东海被填,接着是这个那个。绿老师就感慨说,连咱们俩都被逼得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这可真糟糕啊。我说是啊。其实我并不是很爱写时评,身为女人,我并没有男人那样坚硬的心肠,可以一直持续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的黑暗。我对社会焦点,国家命运,总是关注的有限,有时候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原因,偶尔写完一篇时评,就要赶紧去找点美好的事情来做,看看花花草草,听歌看电影,到朋友家去和她玩娃娃。然后调整好了,再回来,凭着那么一点点小坚强,再继续写。对国家大事,我懂得没那么多,写的肯定也是不够好,反正都是大白话,也许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像我这样一个只会写写文章的人,能为别人做的,也许就这么点事情而已了。
PS:《time out》是本好杂志,我很喜欢它。另,本文中的一些资料来源于其他文章。另另:如果哪个狗屁马甲再在这文章后面再回复所谓“他们穷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投资北京周边房地产”之类的屁话,我就直接问候它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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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北京的城中村早有耳闻,但是和大多数生活在高楼大厦,繁荣小区里的城市居民一样,如果不是特别有必要,就会对此种被人认为是城市的“癞疮”选择性的失明。最近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北京年内将要启动50个城中村的改造,这让我想起了三四年前,到南三环木樨园附近去办事,因为找不到地方,所以搭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拉车的大姐为了取近道,就载着我从一个城中村里穿过。那是一次至今都难忘的经历,时光好像在进入村口的一瞬间就回到了几十年前,街道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多宽,两旁拥挤着数不清的小商铺,地上污水成流,厕所的恶臭离很远就能闻到,旁边却驾着烤羊肉串的摊子,几个年轻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随处可见的垃圾,菜叶的路上,走着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打着发蜡的南方长相的年轻人。拉车的大姐拉着我在村里绕来绕去,娴熟的躲避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仿似在穿越一个迷宫,最后一拐弯,出了村,面前就立刻是干净宽敞的大马路,对面就是我要去的高大楼宇,我又回到了那个现代化大都市的北京,但是在我的心里,北京却从此再也不是面前这个北京,我身后的那个贫民窟,那里也是北京。
据统计,仅北京城八区就有231个“城中村”,所谓城中村,就是指农村村落在城市建设中,由于全部或大部分耕地被征用,农民转为居民后仍在原村落居住而演变成的居民区,农民因为没有了土地,又缺少进城务工的技能,因此很多人只能靠留在原地区做小买卖,做保安,保姆等工作,或者加盖非法建筑,出租房屋做房东作为日常生活的收入来源,所以这里租金便宜,便又成了从事低层工作的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很多城中村布局仿似迷宫,人口密度大,比如丰台区的蒋家村,在2006年时外来人口就有聚集着16000多人的外地打工者,超过当地居民与村民总和的5倍,这样的人口密度,人员结构,为犯罪分子的隐藏提供了很便利的隐蔽场所,也使得这种地方的治安问题极为严重。这些城中村好多都并非在北京十分偏远的地区,由于城市的不断扩张,很多当初还属偏远的“城中村”,现在已经是黄金宝地。
由此种种的原因来说,改造城中村,对于村民本身,对于整个北京的建设,实在是一件大好事才对,但实际上,真正住在那里的老百姓,未必都这么想。要知道,生活在这样的贫民窟里,既不是老百姓自己选择的,也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在从前,这里的老百姓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是毕竟够吃够喝。对于农民来讲,土地就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但是城市的扩张,让他们失去了土地。就拿蒋家村来说,1992年农地被开发商占用之后,全村的人就失去了收入的来源。他们是农民,没有念过书,没有经过技能培训,于是老人只能靠政府的养老金度日,得了重病,政府的医疗保险只能给报30%,年轻人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领5万元遣散费,要么接受开发商安置,去当时开发商的公司当保洁员。5万元,在92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对于农民来说,怎么能和他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相比?而且据说就连这保洁员的工作,也很快也没有了,92年的时候,劳动法也并不健全,解雇一个员工,相信开发商,连一个子都不用给。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才使得老百姓没有办法,只能靠私搭乱建,然后把房子租出去度日为生的。因此,就是这么几间破房子破瓦,也好歹是个窝,拆了它们,住哪去呢。住在这里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大多数从事着底层的工作,收入微薄,不是他们想住在这里,而是因为他们住不起别的地方,也不是他们不想回家乡,而是因为他们很多人,在家乡也没有出路。所以,你把这个地方拆了,他们也会到别的地方去聚集。但是北京的建设,也不能没有他们,你总需要保姆吧,总需要保安吧,你把他们都哄走了,也是不现实的事。写到这里,想起前几天某委员说,房价涨到4万的话, “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政府有政府的活法,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活法。”可是这些城中村的老百姓有什么活法?我到是觉得政府应该给他们一个说法才是。
“城中村”的改造,毋庸置疑是合情合理的,是大家都应该支持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能不能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GDP,政府官员的政绩,卖地盈利的需要之上考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2010年3月的《法制晚报》一则新闻里,提到了上营地区居民李亚辉一家,拆迁后可以获得60多万的补偿款。“丈夫患有严重精神病,儿子天生脑瘫导致生活不能自理,李亚辉本人下岗,自家几间小平房的出租和政府低保是她家唯一的生活来源。”但是,现在这一地区,连最便宜的房子都一万多一平米了,就算是把所有钱拿来买一个小小的房子,李亚辉一家今后又要怎么生活呢?而大多数城中村的居民,拿到赔偿款后,也都只能再往外环搬迁了,我想,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相信政府,在这个地王不断涌现的新时代里,还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2010年的北京,很多城中村即将消失了,很多高楼大厦又将崛起,生活的脚步一如寻常的向前飞奔着。我们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有的变化我们看得到,有的变化我们我们看不到,而有的变化,我们选择视而不见。每个周末,我会到亲戚家小住,在我住的房间窗外,就有二亩土地,被红色的砖墙围着。转墙外是车水马龙的高架桥和高楼大厦。有一户农民,每年都在这里种菜,已经四年了,夏天的时候,他就会坐在绿油油的菜地里忙活,我就在高楼大厦的窗户里望着这片绿色发呆。我们不远的地方,是万柳路,那里也曾经是一个“城中村”——巴沟村,现在的房价是每平方米六万。乾隆曾为此地写过一首诗:
“万泉十里水云乡,兰若闲寻趁晓凉。两岸绿杨蝉咴咴,轻舟满领稻风香。”
我想,也许那样的北京,才是北京人心中真正的家吧,那样的北京,我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