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东西市

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

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

连薨遥接汉，飞观迥凌虚。

云日隐层阙，风烟出绮疏。

——这首不算太好的诗后来位列《全唐诗》第一卷第一首。

它有个极为堂煌的题目，名叫：《帝京篇》；它同时还有着一个声名更为堂煌的作者：太宗李世民。

诗中所描述的就是当时的帝都长安。该怎么描述这个长安呢？——如果登高俯瞰，它位处关中盆地。东面潼关，西接太白山，南望秦岭，北通渭水。这一块地山无常势，水无常形，可于这一地耸乱山川中，硬是被开辟出这横是横、竖是竖的城池来！

这城市的历史如此悠久，是发源于黄河中上游的汉家子弟向这片山河上硬生生戳下的一枚方方正正的印……江山万里，逶迤画卷……可那方印硬生生地戳出了一个归属权之所在。

这归属权玁狁曾窥伺过，戎狄曾谋占过……两千年呼拉呼拉地过去了，可这城、还是汉人印制的、向这土地上打下的图章。

那图章如此刚硬，那是一场强有力的人间构建，未始无情，虽终成桎梏。就像于万民兆姓的喜忧哀乐、无常搅扰中，硬生生地规划出三省六部以为统辖；就像于释道二教，以及外传而来的波斯教、景教、摩尼教、祆教……种种崖岸自立的信仰与各神其说的幸福中，凛然而乏味地构建出的自己所遵奉的人伦纲常。

它方方正正地戳出了这个民族的生之皈依之所在——自有它的气魄，也自有它的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