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鱼的好时光
文／老家阁楼


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寂寞的公主，从出生到长大，始终没有离开过金碧辉煌、应有尽有的皇宫．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她一天天独自坐在高高的城堡窗口，望着王国里的国民们在热闹的集市里来来往往，她觉得那些衣着破旧的人是最幸福的，他们可以扯着嗓子讨价还价，可以放肆地大喝大笑。公主做梦都想着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人群中去。
有一天，梦中来了一位巫婆，和蔼地告诉公主，她可以帮公主实现愿望，不过，公主永远不可以反悔，她走出了城堡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公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巫婆。于是，这个慈祥的老太婆用手在公主眼前一挥，只见一片银光闪过，公主成了一个普通平民家的女儿。公主开心极了，天天在集市上跑来跑去，和每一个人成为朋友，她觉得非常开心，幸福极了。
后来，平民的父亲把她嫁给了一个平民老公，平民老公有着一切平民男人的特点，包括酗酒和揍老婆。日复一日，这位平民公主过着每一个平民女人相同的生活，洗衣做饭挨揍，后来生了四个孩子，每一个都非常聪明及淘气，擅长摔碗砸盘子。于是，平民公主的整天就在平民老公和四个孩子里周旋着她的光阴。
平民公主有一个秘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在做完一天的家务后，等到其它人都睡着了，她就会静静趴在窗前，遥望着山上的城堡，城堡有一个窗户整晚都亮着灯，一年又一年，她知道，那是母亲等待她回去的信号。公主总是叹息，她怀念住在城堡里的幸福生活，那才是她的幸福生活啊。
公主每天睡觉前都发誓明天一定要跑回城堡去，找回属于她的幸福。然而，第二天她就会把这个誓言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晚上又重新发誓。她觉得肯定是巫婆的巫术在发生作用。
终于有一天，这位公主病到了，并且快要死去，有一天晚上巫婆又来到公主的梦中，公主请求巫婆解除巫术，她想临死前回到城堡。巫婆摇着头说，我从来就没有用过不让你回去的巫术，你每一天都有机会回去。公主奇怪地问，那为什么我每到白天就会忘了回去呢？巫婆轻轻地告诉公主一句话，公主听完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说，原来这就是幸福啊。。。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二

护士叫小刘，是个相当活泼动人的小姑娘，她每天上午会把我从病房里推到花园晒太阳，这时候她会给我读报，声音清脆得象风铃。有时候她也和我讲故事，比如这个平民公主的故事，小刘护士讲完后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呆呆地好一会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某一段回忆的碎片中。
我没有打扰她，我也常常会被某快突然其来的记忆碎片击中，这时候整个人会象突然停电的玩具娃娃。我老了，死神无时不在我身边转悠，处心积虑地等待着我瞌睡的一刻，好把我带回那梦想中的城堡。
我静静地看着阳光下的小姑娘护士，圆圆的脸蛋还没有被风沙洗礼，紧抿的嘴唇带着些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感，我从心里感叹一声，也许是小姑娘和我们这些临将就木的老头子呆得太多了，她本来应该象一只轻盈的蝴蝶在明媚阳光下飞舞欢唱。
小姑娘转过脸来，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浑浊的眸子，对我说，这个故事是她奶奶讲给她听的，曾经她和一个和我一样年龄的老头讲过，老头子后来整天追问那个巫婆到底讲了一句什么话给平民公主听，小姑娘善良而又调皮地告诉老头子，你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我一天没有告诉你答案，你想死也死不成。
老头子终究在一个晚上死去了，小姑娘赶到葬礼上，静静地站到葬礼结束，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流泪。
我问小刘护士，你为什么没有在葬礼上把答案告诉棺木里的老头呢，他一定可以听得到的。
小刘护士甩甩头，展开笑容问我，你为什么不问我答案呢？我笑了，说，我喜欢自己先猜猜。
小刘护士说，那你猜到了吗？我告诉她，我也有个故事，也许答案会在里面。
小刘护士兴趣颇浓，要我马上给她讲故事，我说，这个故事可能不太完整，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努力想让它从我的记忆里完整起来。
小刘护士鼓励我说，没关系的，你想到一段就讲一段吧，讲上十年都没关系。
我笑了，对她说，你看我老头子还能活上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