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得人呼朋唤友去钓鱼,可自己从来没试过。不仅没试过,甚至连站在边上看都没看过,所以对垂钓也只有姜子牙、严子陵那样一些虚无飘渺的古趣的概念。
忽一日,一位我平日极尊重的高兄、也是公认的垂钓高手执意相邀赴钓。我说:我连鱼竿都没摸过,根本就不会。此兄不容分辩地说道:你一定要去试试,去了就会!于是就被他胁持似地押赴渔场。
高兄垂钓有一整套行头:头戴宽边软沿太阳帽,身穿有十几个口袋的“钓鱼背心”,鼻架茶色墨镜,足蹬旅游鞋,座下是一张金属管帆布制专用折叠椅。只见他长竿一甩,临池而坐,悠闲地燃起一颗烟,目追浮标,心鹜池底。
而我整个儿乱套。平日还算周正的衣履到了这乡下的鱼塘边显得无比累赘,深一脚浅一脚地防着踩到猪粪或是鸡屎,又觉着草丛中有无数细小飞虫扑面袭来。一竿在手,却不知如何摆弄,好不容易才将它一节节地抖出。高兄扔过一小袋物事来:“这是鱼饵。你把它掐一段穿在鱼钩上,注意不要露出钩子。”我打开塑料袋一看,内中竟蠕动着一团红色蚯蚓、十二分的癔怪。咬咬牙逮住一条掐断了,颤颤地用钩子穿了,那蚯蚓的尾巴兀自还在扭动。闻闻手指,扑鼻一股腥臭,喉头便是一紧--想吐。
总算学着高兄的姿势把钩子抛下去了,可那老兄还瞅着我直笑:“看你拿鱼竿的样子,简直是日本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我说,你给我一把三八大盖或许我还能打中一条,可要叫我用竹竿把它钩上来怕是没戏。正胡侃着,却瞥见浮子一抖一抖地动。我大叫一声:“有了!”双手猛地扬起--一条鱼像是随着指挥手势似的跳出水面!
扬起鱼竿炫耀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我将鱼竿一扔,手忙脚乱地抓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再看看一身正规行头却一无所得的高兄,不禁得意起来:“老高,你怎么到现在还钓不到一条?我鱼竿都不会抓,分分钟就拎上来了!”又跑过去把他的“抄子”夺了:“你反正一时半会儿钓不到,这玩意儿还是给我装鱼吧。”
不料语音未落,高兄已起获一条--比我的那条大。而在我第二次抓蚯蚓、装饵、伸竿、选址、抛钩等一系列程序尚未完成之际,他竟又连起两条,笑眯眯的说:“帮我放到抄子里去。”那神态,与我已有王寇之别。
我决定摆脱这种不平等竞争,便离他老远下了钩。可这塘里的鱼就像小蜜傍大款似的尽追着他跑,再也不理睬我这个寒士。有几次我抬起鱼竿查看,却只见到发亮的钢钩--那些精灵竟偷食了糖衣、吐出了炮弹!
无奈之下我掉转身换了一口鱼塘,发誓3分钟内若无斩获便“泥塘洗手”。结果一分钟不到就天遂人愿,此后更是连连有鱼,收获之丰,快意频呼:“老高,高手也不过如此吧!”
这种快感持续到收竿付账时嘎然而止。塘主告知:此鱼8月长成上市,现在是5月,因此1斤要按1斤6两算。我们几人共钓了三四十斤,账单数额可观。老高教我:你下钩的那口塘不喂食的,塘主巴不得你多钓,这比他拿到渔市上卖省事多了。
更痛苦的事还在后面。拎着分到的十几条鱼回家,已是晚上10点多钟。顾不得站了一个下午的腰酸腿痛,十分不乐意地将自己十分得意钓到的鱼一条条开膛破肚,料理后存入冰箱。及至洗了无数遍手又周身沐浴躺倒在床上之际,还觉得自己浑身的腥味。
这一夜,我老是梦见高兄一身专业行头在优雅地垂钓,而我自己却变成了一条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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