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第6期(总第61期)养心苑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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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防疫一线》2018年第6期(总第61期)养心苑:
散文:
余史炎:那棵龙眼树
诗歌:专辑
曾欣兰:那片叶子,轻易就举过头顶
诗情画意:
插画 / 胡若牧
2018年12月15日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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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叶子,轻易就举过头顶
异木棉
没有人在秋天赞美英雄
有一种树,躲开春天
在这萧索季节
为一群无名字的人加冕
那座牌坊,将公园里外分开
时间抹去牌匾上的署名
正如季节所料,一切都在败退
再也无人评说他的功绩
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看见
那棵异木棉的花瓣,并未落下
与胜利者,隔着那么多年
旧屋檐
石板凳挪动树荫
秋雁的影子落在屋檐
月池里,碧滟楼倒立水中
波纹摇晃着旧瓦片
不远处的花田摆下宴席
张翅的蜜蜂,来回邀请它的访客
而这里的主人,再没有回到他的故地
听雨簪连起秋声
如切去一半的钟表表面
我行走在半圆的围堤
与它的过去,互相打探虚实
风铃
一个人抱恙,定是想起
另一个抱恙的人
他在想,该不该停下手中的剪刀
花园的蝴蝶,要有自己的节日
如果黄昏继续西沉
该不该在宣纸上点亮油灯
在自己的寺庙静坐
像一个人的斋宴
该不该在秋天画上山楂树
不画果子,只挂风铃
听秋声
听秋声,就要背靠窗户
夜雨的终点,恰好在窗前
那种淅沥,连小鸟都在噤言
如高处的刑坛,摔下无数尸首
整个早上,我只有一次转身
看见那片落叶
像雨水捆绑的逃犯,它凝视我
仿佛付出的影子,与之决绝
岛上
收起雨伞,雨绒落满全身
江岸的垂柳,画着自己的倒影
禁止采摘的橘子
只为一个更贴切的地名
我从荒漠走近鲜花的路径
楠木的籽粒更像焦黄的花瓣
一座塑像临江而立
仿佛他的中年,最终得到承认
所有谎言,都会互相佐证
——日出与日落,分立流水两边
而秋天正展开翅膀
爱着梧桐叶子与落魂之人
就要响起音乐
在北方,一座无雪之城
空中悬浮着尘粒
等待在人群中靠岸
我自南方而来,从潮湿到干枯
如同冰凌被点燃
移动之物与我之间的摩擦
使我积累无数电流
安检门金属,高墙铁栅栏……
——但凡触碰之物
都会为之颤粟
甚至女儿外露的小手
也令我心有余悸,忧惧顿生
以至于在城墙下
我不敢对一张画像凝视过久
生怕多看一眼
就会掏空闪电,响起音乐
新荷
没有谁可以证明
新荷长成,便是满池翠色
雨的巢穴高高在上
水藻不会离开水面
它们之间 ,蜻蜓的铜翅膀
躲开阳光,镶入屋檐
在影子常有的位置
我仍是素荷的倾听者
仿佛守住一生庸碌
那片叶子,轻易就举过头顶
曾欣兰,男,20世纪70年代出生于广东翁源县,1992年迁居广东佛山,部分作品发表于《山花》《诗刊》《星星》《诗歌月刊》《扬子江》《西部》等刊物。著有个人诗集《午夜尚未结束》《高处的秘密》《就要响起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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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龙眼树
余史炎
爷爷用泥土在“老爷宫”前的池塘边砌了两间土屋,屋前有一棵龙眼树,龙眼树下是整平的黄土地,地面干干净净的,像是金子铺成的地毯。我在龙眼树下蹲了好几年,用树枝在地上学写意。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棵龙眼树的模样。
七月过后,龙眼的果子开始成熟。我还很小,伸手够不着那棵树上的果子。八月初,爷爷、叔叔、哥哥就攀到树上折龙眼,我只能在下面等着不慎从树上掉下的果子,解解馋。然而,那时候总觉得没能吃个够。
又是七月过后,我和哥哥争着要帮爷爷折龙眼,一来可以赶在中秋之前卖个好价钱,二来或许能分点回家好在中秋时拜月娘。那一天也爷爷、叔叔、哥哥,加上已经能攀到树上的我,都在忙碌着折果子。我边折边吃一些枝丫上零碎的果子,因为结满果子的枝丫太雅是舍不得吃的。也许是因为贪吃的缘故,我一不小心,身子一斜,踏了个空从树上掉下来,庆幸的是这棵老树在它的身子低处伸出粗壮的长臂,托住了我的左腋窝,我右手也在一瞬间抓紧了这只善良的手臂。最终,只是左腋窝一阵剧疼,人没有掉落在金地毯上。大人们忙活着,也都没顾得着我。我忍着痛继续往上攀,继续表现出勤劳的形象。
哥哥很勤快,一下子就折了一篮子满满的龙眼果子。我们兄弟也算是在好收成的日子中付出了汗水。黄昏已经和土地一样金黄,让人们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富足的时刻。爷爷的这棵龙眼树,是属“沙蜜”,果肉又甜又厚实,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于是,已经有许多乡亲都在等着买这新鲜的龙眼,可以留在中秋做祭品。爷爷卖出了一筐,应该有五十斤。而剩下的,三十斤应该有吧。
爷爷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十个内孙,六个外孙。这果子怎么分呢?我和哥哥正在等着。大伯家大堂哥来了给五斤,二伯家二堂哥来了给五斤,叔叔据说这棵龙眼爷爷是要留给他的得了十斤。我爸排老三,据说我们兄弟俩都还小,只能拿一斤,也就是几朵果子。看着两位堂哥高兴地提着龙眼回去,我们兄弟俩各自握在手里的那可怜的几小朵,实在是有点失落。
我哥哥当时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在树上吃了许多年,也或许他没有我小心眼。而我,感觉是吃了未成熟的柿子一样,有些难受。是这样的,我们这里过中秋,除了拜月娘,还要拜天公、拜灶公、拜两座庙里的老爷。我看着家里架子上那可怜的几朵龙眼,这么多神明怎么安排祭品呢。家里状况不好,母亲对神明又特别虔诚。本想好好努力,争取爷爷奶奶能多分一点给我们家,可以帮母亲为神明多提供一点免费的祭品。但是,结果并不像我的天真。
天空已经着上了一层淡淡墨水,我的父母亲在田里还没回来。我坐在外面,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偷藏回来的龙眼,狠狠剥开皮,吃完果肉,把果核深深地埋在屋旁的泥土里。
过了几年,即使是假期里的七月,我再也没有去帮爷爷折龙眼,也从没有觉得龙眼就真的有那么好。虽然,我一直记得那棵老龙眼结出的果子又甜又实,吃再多也不腻。
后来,爷爷年纪大了。一到收获的季节,当果子缀满枝头,我仿佛便听得见老树沉重地呼喊着,但没有人听得见,没人再像我一样争着去折果子。我想爷爷也想去折的,但他眼睛看不清,身子也无法再攀到树上去。而我们,也不再期待着分到那几朵龙眼果子。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叔叔为了自己的拖拉机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把这棵爷爷曾经想要是留给他的老树给砍掉了,腾出地儿盖了个“车库”。
我再也见不到那棵龙眼树,在那棵树下的日子是美好的,地上是金灿灿的。只是树上的那些果子,曾经让我不愿意再去仰望。现在,我埋在自家屋旁的果子也没长出树来,我也不喜欢吃龙眼。
爷爷奶奶也都已经九十二岁了,她们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十个内孙,六个外孙……现在,还有一个玄孙……那棵龙眼树已经没有踪迹可寻。即使,当年的龙眼树还在,也应该不会再发生这样了故事了。
余史炎,1982年生,潮州人,《韩江》杂志执行编辑,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潮州市作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