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防疫一线》2018年第３期（总第58期）养心苑：

 

诗歌：

　　　师生特辑桃花洲上：林东/吴昊

 

　　　林水文专辑：《生命的记忆之一》（组诗）

诗情画意：

　　　插画：胡若牧

 

　　2018年６月15日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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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

 

　　你一生最温柔的一刻

 

你说：春天将至

松林里是野兔刨制的浅坑，用来安放冻结了一整个冬天的欢乐

我还是不懂怎么像你一样爱一株植物

比如，冒雨拾起在冷草地上坐了一夜的果子，在上班迟到的早晨

 

我所知道的春天

是杨絮零落，而戴口罩的男女苦于无从敞开诱惑

是地铁里人们开始脱掉大衣，把头埋进手掌而肌肤相亲

无论四季，我都在同一个仲夏永昼、金台夕照的车站上下

 

你说：春天将至

可冬天里我更爱你

你一生最温柔的一刻，我看见了

 

离家时你说：最后替我的猫点一次壁炉

你烧掉了祖母从初秋花期剪下的第一支玫瑰，

少年时的父亲种下的杏树，

以及你囚禁在三十三英亩土地上颠沛流离的前半生

 

我并未察觉什么永别

在孤星予以我们过往，而暴雨浸透我们生命的夜晚

陪着一个苍老的壁炉

和一只消失在冬火里的猫

 

 

　　逃去月亮上的树

 

她是困在自己咽部的一只核桃

夏虫从夜里呼唤起来，她咳嗽不止

搅动了无话可说又无法离席的静寂

 

南纬四十五度的寒夏，意味着

每个夜晚很多树的牺牲

以及很多树关于很多春夏秋冬的、生不逢时的回忆

 

送走客人以后

她把树放回山上，水放进湖里

去做让生命安息的一切

 

久不写字，连说话也变重了

她叹一口气——呼吸就沉到了水底

 

为了变得轻盈

她给他讲了奔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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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昊：

 

　　打牌

　　　　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柏桦

 

午后两点，风轻云淡。

我和姥爷在沙发上打牌，

那时他还没有死去。

所有的王都在我的手中，

游戏毫无意义。

但这场牌局却持续了很久，

似乎钟表的嘀嗒只是幻觉。

直到今天，我的王牌还在手里。

                          2015.1.1

 

 

　　东北行

 

一  哈尔滨

 

在清晨的细雪中

我丢失了一只黑色手套

摸索着 逐渐接近真正的北方

我在别人的诗歌中读到你的寒冷

俄国厨娘粗糙的手在围裙上

不断地擦着 索非亚教堂揉了揉眼睛

 

从道里到道外，旧公交驶过一件件

喧嚣而泥泞的往事 站在巴洛克风格的街角

注视着下午三点的太阳慢慢下沉

我在寻找什么 中央大街亮起的第一盏路灯能带回些什么

 

《喀秋莎》最后一次响起

我是今夜最后一个入眠的旅客

 

二  江城

 

摇橹人，你的家在松花江上

康熙二十一年的清晨七点

就开始飘起雪花

古老的城市在四座山的怀抱里

欣然醒来

江水在脚下流淌

我独自徘徊在桥上

 

我坐上64路公交车 流浪

直到夜幕降临

玻璃结冰了 看不到窗外

九十年代的喧哗与骚动

总有些遗憾终成往事

总有人离开 总有人归来

                    20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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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记忆之一（组诗）

      林水文

 

风铃

      

寒露止，风住满了你身体

千万佛号贯进来，大殿之外

霜降之后的月光是清白

佛前的祈祷者充满了欲念，有求于佛

你是警号，风吹来

在来生和今生之间来回不停摆动

 

我仰望你风中的身姿

只有少数人才能抵达自己

大殿内外肃穆，雨打松林

一滴雨是一座庙宇

旧庙宇在夜色宽大的衣袍里

储存了雨水和佛号

屋檐下挂满了你

空旷，寂寥，山里山外的风声

 

月光把我叫醒

         

故事失言，手艺失传

更多的乡村住在炊烟建造的月亮上

老人不是一副臭皮囊

槐树下的虫儿要远走高飞

读书人在赴京赶考的路上

 

京城大道在哪里？条条通京城

内心有无数的大道

塞满了石头。萤火虫只回一次故乡

无数的翅膀如落叶落在你我中间

 

月亮倒映在西江，成为江水的心脏

江水从熟睡中醒过来

在城市体内哗哗地流淌

月光走过每个窗口，每寸肌肤

叫醒每个黑夜游荡的人

云朵顿时矮了下去

 

细尾桉树叶

    

茅草房，叶子蒸馏着叶子

倔强的叶子流着眼泪

蒸馏过的树叶，抽去精气神般

细尾更细，那时我们不知道

叶子除了焚烧外，还有

另一个去处

 

气味使人恍惚，我们不懂

叶子的精油用途，跟着拖拉机

细小的尾巴带着我们飞啊。只知道

一分钱的一斤落叶，一套连环小人书

我和小姐姐捡啊捡，捡了一个星期黄昏的落叶

 

深陷于桉树叶里，蒸馏的气味中

我们看着成堆成堆的叶子，想着小人书

忘记了叶子的痛疼

昏暗中，蒸馏的事物"咝咝"地响着

那么多年了，暮风

依然是多情的

 

我们都是木偶人

      

每个村子都会住着一群木偶人

每个木偶都会住着一群悲欢的人

他们以木头的形式，戴上鸟羽

美丽的衣服  走出来

给大地的神致敬

 

我记得社戏里的木偶

红鼻子，关公脸

它们借人开口说话，长长的手臂挥舞

那样木质的面容，木头的心

有着勇敢和悲伤…

 

我喜欢打架的木偶，他们

爱恨，掠夺和保护

在长长手臂里，灯光的幽暗

翻动

我时常在母亲怀里醒来时

一群木偶在打斗着，那时我还不知道

一双木偶的手空气中挥动

像你我，在这个城市里虚无地挥动

 

钥匙

         

从一座城市

到另一座城市

从城东到城西

手上握着新钥匙

却打不开

那只半空大的鸟笼

 

我把旧钥匙

交回从前的房东

把故事交给

一个陌生人

 

我用新钥匙

打开新房门

扑面而来的

都是陈旧的气息

好像我已经在这里  

住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