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的诗

《清明》

约好在清明节
我们好好做一场爱
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晚上

不给凄风留下一丝缝隙
不给苦雨疏漏半点空间

让做撇开经年的悲怆
让爱堵住疯长的墓草

摒蔽菊花台、白烛泪、英雄魂、故人影
覆盖脚步踩在泥泞上的滋滋声

这样的力度够不够，够不够

《痛》

妹妹说：哥，不要让我倒下，累*

她节约字词，就像节约身上的力气
那巨大的磨盘套在她身上
卸不下，解不开

她并非一无所有。她有从不露面的丈夫
有两个年幼的女儿，一个年迈的妈妈
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
有流水线上血汗换来的，不够换生活的碎银子

这些“有”让她一天挪不上半步
她多想一无所有地活着，甚至连自己也成为“无”

哥哥说：我曾是那样的人，我身体上没有感到痛*

注：带*号句子出自作家老那。


《钉子》

在雷锋那里
它是榜样的近义词
在拆迁户那里
它是刁民的同义词

良民是嵌入栅栏、规范的万众
唯有少数调皮的刁民
露在木头以外，挂破一些人的皮肉

总要有一两枚眼中钉，钉入心脏地带
总要有一些闪电，喊醒春雷
不然千千万万的行尸走肉
谁来刺痛

《白洋淀》

传抄、朗颂、火折子

脸庞熏黑，眼睛闪光

“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在水里流传

食指的祖国

那一片红红绿绿的，手的海洋

炕头、柴草、“五月的鲜花”吵哑的假声

水墨深紫，雨云靛蓝

蓬船咿咿呀呀忧伤的歌谣

林莽的祖国

那婆娑高耸的芦苇荡

芦苇、秋风、花白头

茫茫云水，月亮错开、拢合

我的祖国啊

我站在船头高声唱：一条大河波浪宽

人们听到的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给自己做一个蝴蝶标本》

那只蝴蝶停在玻璃墙上
我从背后慢慢走向它
哦，你说过你总在背后捕捉我
婀娜的影子
当两张白纸夹住它的翅膀
纷纷掉落的粉屑和强烈的扑腾
使我害怕
一条命就在我手里颤抖
这多么像，我被你射中后
激烈的挣扎

《真水无香》

这片寂静荡漾着无味的香

她像一尾杏白的美人鱼

从一个房间游到另一个房间

从厅堂游到小花园

微风拂过她的乳房

从光滑的后背绕过

水草摇摇，舞着柔软的疯狂

她听到冰山晶莹的歌唱

看到有确凿指向的冰川

一个声音说：就要飞了

飞了

一个人与一场雨同时降落

在很近，很远的地方

月光下的白玉河，水清且凉

她浑身开满自由的花瓣

偶在诗歌节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