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店》

雪雪影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招牌也模糊不清的，她也就从来不知这家店叫什么。这条大街是著名的饮食街，汇聚着京城大牌的餐厅，她和他很少去那些大餐厅吃饭的，除了请客，钱赚得不容易，花起来也就自然省了。

　　她心里把它叫“温吞店”，是因为里面什么都是温吞吞的：茶水从来不烫，桌子从来看不出是什么颜色，里面的伙计、服务员说话、走路都是不紧不慢的，连食客都受了影响，大家吃起饭来也是悠悠闲闲的，聊天时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她那时和他经常来这家店吃晚饭，原因是便宜：啤酒是平价的，玉米面粥一大碗五毛钱，羊羯子一份才八块，难得的是还十分美味。他们一般就点这几样，他有时还会给她点个肉皮冻，亮晶晶一大盘四块钱。多吃美容！他每次都这样说。她不出声，只是吃，享受这少有的温情。

　　店里的吃的卖得便宜，就在其它地方节省，没有餐巾纸，每个桌上放一卷粗粗黑黑的卫生纸，没有洗手液，水池旁放的是半块“灯塔”牌肥皂，菜名用圆珠笔写在一条硬纸板上。

　　他吃得很快，风卷残云般地，然后就点一根烟：看看今天赚了多少？她就用卫生纸擦擦油污的桌子，把送货单和计算器拿出来，埋头算起来，得出一个数字，他就很开心。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一个服务员。我就看不惯这样的，成天吊着个脸，就跟谁欠她钱似的。他每次都愤愤地。她倒没觉得什么，那个女的脸长，也确实长，下巴还翘着，一副嚣张的样子。

　　他也经常有不开心的时候，那是因为送货时受了气或是钱周转不过来了，还净碰上催着结帐的。他会在吃完饭后点根烟开始发泄，骂完这个骂那个。这个时候她一般不出声，有时候也会小声劝他几句，他有时会听她的，不再骂，而且还反过来安慰她几句。是啊，一天来来回回地搬几十箱货，两个人都不容易。但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没完没了，而且还迁怒于那个脸长的服务员：“瞧她那脸！整天没个笑模样，跟他妈吊丧似的，让人看了就觉得丧气！”

　　她刚开始还慢声细语地劝他，人家长得就是那个样子，而且这样小店里的工作又烦琐又累，不开心也是正常的。后来她发现越是劝他他的怒气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弄得两人好久都浸在一片郁闷之中。她也就慢慢地不劝了，任由他一个人发泄，这样也不好，他的怒气也会转移，殃及到她，这让她无可适从，渐渐地，她不愿来这里吃饭了。

　　她去一个酒店见一个同学，以前她俩是同桌，后来那个同学去了美国，并且嫁给了一个老外，这次回来是来办移民手续的。

　　两人聊得开心极了，本来都在沙发上好好坐着，不知怎的就都盘着腿上了床，和她们当年在宿舍里一个样，那个隔壁班的帅哥，那个一上课就口沫飞溅的政治老师，那个偷吃她们午餐肉的黄毛丫头，还有那个成天在女宿舍楼下喊“玲玲”的男生，她们从来没看清那男生长什么样……

　　同学留她吃晚饭，她这才想起来出来时和他约好去温吞店吃晚饭的，这才着了急，赶紧起身走了。临走前，同学送她了一套名牌的化妆品，她有点羞惭，没给人家准备什么礼物。也是啊，别看她平时手上又过支票又过现金的，实际属于她的只有那几十块钱的买菜钱。

　　急匆匆赶到温吞店，果然不见他，他是没耐心等的。回到她临时租住的小屋，他坐在床上等她，表情意外地平静。她小心翼翼地陪了不是，他也没反应。

　　当打开那套化妆品时，她兴奋得脸上都发光了，手摸着那一个个磨砂小瓶，眼角不知怎么的竟有了泪光，那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精致生活啊！

　　他突然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她问他干什么去，他也不回答，只是把放在门口的一个大黑包拿走了。她有些慌了，赶忙追了出去。

　　不知什么下起了雨，他不慌不忙地走在雨里，她上前一把扯住了他，气喘吁吁地问他怎么了。他没有表情，没怎么，挺好，想回家了。她怯怯地问，你生我的气了？他一下子咆哮起来，吓了她一跳。

　　你还知道我生气啊？你他妈今天是玩美了！人家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有本事你也出国啊？！你不也上过大学嘛？看你长得那个德性！你他妈有这个本事吗？？去求她啊，让她也给你找个长毛老外，你丫也过把洋瘾……

　　她站在雨里浑身颤抖，像随时能倒下去，但手里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他发泄完了，挣开她要走，这时，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一下子跪到了雨地里。

　　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错了，求求你，别走！至少今天别走好吗？求求你……

　　那天他留下来了，她头发湿淋淋、浑身冰凉地躺在床上，紧贴着墙壁，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坐在床边把那个大黑包擦了又擦，里面装着所有的票据呢。

　　后来他上了床，窄窄的单人床上，两人之间还是留出了一道缝隙。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墙，咬着嘴唇，心里暗暗地发誓，今后再也不会把“求求你”这样的话说出口了，以她父母的性命发誓。

　　几个月后，她的一次大爆发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那天在他家玩牌很晚了，他就让她住在那儿，跟保姆睡一个床。她坚持要回那个小屋，打车回也行，一个人回也行，口气意外地坚决。

　　他有些不耐烦了，当着家里人的面，他一直强压着火气。

　　他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喝斥她，给你丫脸了，还他妈的挑地儿，保姆怎么了，保姆也是人，你他妈甭给我装清高，他妈的你还不如她呢！

　　她“嗷”地一声，猛力推开他，冲出了门。

　　他看着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人，愤愤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甭理丫的，给脸不要脸！

　　她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那个小屋里，电话插头拔下来了，手机也关了，门铃的线也剪了，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竟无忧无虑地睡了整整两天48个小时。醒了她就坐在床上，脑子里好像在进行星球大战，时空倒错得吓人。她有时会想起她小时候吃饭用的小花碗，还有上大学时爸爸给准备的一罐肉酱，美味得惊人，五岁时她在泥沟旁遇到了一只猫，她和那猫对峙了好几分钟，终于敌不过猫眼睛射出来悚人的光，她叫了一声，跌到了泥沟里。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又睡过去了。

　　等到她真的从床上爬起来时才发现，已经在床上呆了一个星期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真是吓了一大跳，瘦得随时能飞走似的，脸色都是灰的，配上乱糟糟的头发，站不稳的步子，真像个游荡的鬼魂。她惊叫一声，捂住了脸，这才觉得，脸上的皮肤硬梆梆的，像结了一层壳。蹲在地上，她低声呻吟着，我这是怎么了？？？

　　夜里，她悄悄走到窗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静静地哭了一会儿。她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这么痛苦，就是因为爱着他，要是不爱了呢？这时，她脑子里仿佛过了一道闪电，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明了，原来，没有了爱情，什么都可以算得清清楚楚啊！

　　他俩的再次见面还是温吞店，是由一个双方都认识的朋友把他们聚在一起的，当然，也是他先服了软，去求人家来说和的。

　　她的瘦也吓着了他，半晌，他伸出了手，握着她像小树枝似的胳膊，眼圈都红了，你受苦了！

　　她出乎意外地平静，慢慢地挣脱了他的手。并且抬起眼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还用了前所未有坚定的目光。

　　他被这个女人吓到了，脸不由得涨红了，仿佛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来，低下身子跟他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爸妈把我养大，又供我上学受教育，不是来给你做保姆的。

　　说这些时，她的声音哽咽，但很快就忍住了，留给他一个再也不会转过来的背影。

　　紧接着，她就听见店里发出的吼叫，你他妈的能不能把你长脸给我收回去，看你丫那德性，饭都吃不下去了，没有顾客，我看你丫吃什么……

　　一年过去了，她有一天去见客户，坐车路过了那条街，到处都是一片乱哄哄，原来这条街要拆迁改造了，那家温吞店的大门和正面的墙都被拆了，里面混乱不堪。

　　这些只是她瞄了一眼就看到了，温吞店从窗边一闪而过，而车还是继续前行。

 

　　　　　　　　　　　　　　　　　　　　　　　　　　　　——摘自雪雪影的BO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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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在我的blog里angel给我的留言，她的学习紧张起来了，本来是去她的blog里鼓励一下，竟看到了前些天我的留言，当时好像angel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我一时心疼，便写下了如下留言：

　　我不信什么命数，我只信我自己的感觉，我对一些需要忍耐和等待的事都会有我的底线，过了底线就全盘放弃，但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后悔，因为什么事都可以重来，只要你活着，并且神经正常。
　　说来自己还是很消极，不会去努力争取，那是因为有一件事把我伤到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向我爱的人说出“求”这个字。我只静静看着事件的发展，默默等待，然后善后重复多了这个过程就会有种享受的感觉，总之，我要保护好自己，女孩子太容易受伤。
给自己一个底线，想一个最坏的结局，问自己能不能承受。

　　其实对angle恋情的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只是不愿让她有受伤害的感觉。那个男人如果伤害了你，就应该“留给他一个再也不会转过来的背影”。

　　要学会爱自己，你都不爱惜自己，谁又会真正地爱惜你呢？

　　同时也把这句话送给我的博友“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