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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侠客记24:祥龙归隐(终校版)

(2013-01-22 10:52:18)
标签:

湘西侠客记

祥龙归隐

周拥军

文化

分类: 湘西侠客记

    词云:
    月卧西桥,霜染船艄,是谁吹、一曲渔谣。天涯蓬转,海角萍飘。忆小河边,澄黄柚,紫葡萄。
    故山何远,心气何高?奈何天、苦我煎熬。恨秋枕冷,抱志云遥,任风声起,雨声落,竹声摇。
                                                           ——调寄《行香子》

 

    武陵源天子国都,陈祥将军和向金花正举行结婚大礼,山寨各隘口都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喜气洋洋一片。
    向金花坐在闺房里,罩着红盖头。由于土家人出嫁都有哭嫁的习俗,尽管向金花心里是十分的甜蜜,可她还是装着哭不停,杨珏站在旁边,见向金花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在一旁陪着流泪。
    杨珏道:“金花姐姐,你这样哭哭啼啼,伤心成这样子,是不是怕陈将军欺负你呀!”
    向金花仍在哭,只是不停地点头。
    杨珏道:“金花姐姐是向王的亲妹妹,陈将军哪有胆子敢欺负你呀!再说陈大哥忠厚老实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你呢,金花姐姐你就放心吧!”
    向金花还是不停地哭。
    杨珏有些不耐烦了,道:“既然如此,还是不嫁了,等会儿拜天地,姐姐就不要出这个门,我杨珏就守在这里保护姐姐,谁也不让进来。”
    向金花忙停住了哭声,道:“好妹妹,我不哭了。”
    杨珏偷笑道:“金花姐姐,这就是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
    向金花被杨珏的天真感染,“扑哧”笑了起来,道:“好妹妹,你有所不知,哭嫁是我们土家人的风俗,女人出嫁之前都要哭的,哭得越厉害,就代表以后生活就越幸福。虽说是哭,但心里还是十分甜蜜的。”
    杨珏道:“原来姐姐是假装哭的,可跟真的似的,眼泪叭嗒叭嗒地流成了一条线,眼睛都快哭肿了,杨珏看在眼里,也不由地跟着伤心了。”
    向金花嗔怪道:“谁假装哭呀?我这是真哭,哭得眼泪越多,我这一辈子就越幸福。”
    杨珏乐了,笑道:“好姐姐,那你还哭吧,多哭一会儿。妹妹可不敢耽搁了你往后的幸福。”
    二人正在闺房打趣儿,乐成一团。这时有人在房外传报道:“吉时已到,有请新娘子出阁。”
    杨珏慌忙为向金花整理好衣装,搀扶着向金花出了闺房。
    军师李伯如做了婚礼的司仪,正堂屋内,向王和彭春姑端坐在神龛前两旁。神龛正中央张贴着一张大红纸,中间写着“天地君亲师位”代表天地,神龛前梁处,也张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大大的双“喜”字,双“喜”字只张贴一端,轻风过处,双“喜”字会飘动,尤为引人注目。
    这时,吉时已到,陈祥和向金花身着红装,手拉着红绸,缓缓地向正堂屋走来,在陈祥的牵引下,向金花跨过门前火盆,火盆象征着祛除女人身上所有霉事,表示以后的日子都是红红火火的。
    李伯如见两位新人来到堂前,便高声唱道:“一拜天地——。一鞠躬。”
    陈祥和向金花向神龛鞠躬叩拜。
    李伯如继续唱道:“二拜兄嫂,再鞠躬——”
    陈祥和向金花,双双向向王和彭春姑鞠躬。
    李伯如又唱道:“夫妻对拜,三鞠躬——”
    陈祥和向金花转过身来,夫妻间深深地鞠躬对拜。
    李伯如最后高声唱道:“礼成——,送新娘新郎入洞房。”
    这时,康维神色悲楚地突然赶了回来,众人见康将军回来,心情不由地都凝重起来。
    康维恭贺道:“恭喜陈将军和向姐姐喜结连理。”
    向王见康维回来,连忙起身,示意康维、陈祥和李伯如跟在身后,四人来到堂屋外,康维见四下无人,慌忙跪下来,俯身叩拜道:“向王,臣有负所托,还请向王治罪!”
    向王扶起康维关切道:“康将军,你这是为何?为何你一个人回来,四十八峒峒主齐塔先生和桃木神剑赵明初呢?”
    康维想起齐塔、赵明初死在周佳仪的剑下,心中又是一阵绞痛,道:“齐塔大哥、赵明初大哥都在营救覃垕的行动中牺牲了,唯有我侥幸逃了出来。朱元璋将覃垕杀害后,还将其龙皮剥了下来,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其夺了回来。”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皮上隐隐约约可见龙纹,向王接过视之,摇头叹道:“早知如此,便不让两位兄弟去了,都是本王的错!”
    康维含泪道:“我一定会为齐大哥,赵大哥报仇的。”
    向王伤心道:“本王大业未成,便损我爱将,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李伯如道:“向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兴兵机会,我建议由陈将军为帅,带领各路兄弟,攻打常德府,血洗官营,为覃垕王以及齐塔、赵明初兄弟报仇雪恨!”
    康维道:“周德兴之女周佳仪已经练成绝世武功破天狂剑,剑道极为厉害,每剑过处,所伤之人皆被撕成碎片,齐塔大哥、赵明初大哥皆死于其手。望陈将军用阴符天经的功夫将其武功废去,方可有胜算的把握。”
    陈祥咬牙切齿点头,道:“世间竟有这么毒辣的武功,害人不浅,若被我遇上,定要废了她的武功。”
    向王吩咐李伯如道:“军师,攻打常德,为兄弟报仇,你要好好谋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李伯如道:“是。”
    是夜,月如钩。
    洞房内,桌上一支硕大的蜡烛燃烧着,流着喜悦的泪。向金花坐在婚床上,被子也是红缎带的,整个房间一片通红。
    杨珏得知师父去世的消息,心中痛苦万状,但又不敢在向金花在大喜之日过度悲伤,只好强装欢喜。
    向金花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安慰杨珏道:“你师父不在了,我就是你的亲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一定为你师父报仇。”
    杨珏暗然道:“多谢姐姐!”
    向金花道:“好妹妹,你别伤心了,先回去休息吧!”
    杨珏应道:“姐姐,陈将军也快要回来了。累了一天,那我先休息去了,明天一早儿再过来。”
    洞房的门从外面推开了,陈祥非常疲倦地走了进来。
    杨珏急忙地侧身跑了出去,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悲伤了。
    陈祥怅然若失地望着杨珏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祥来到向金花的面前,伸手揭去红盖头,随手扔到一边。向金花有些害羞,心想,从今以后,便要和这个男人共同生活了,她都不知道这会是一种什么情形,不由地微微低下头,心中如有一只小兔子在碰撞。
    陈祥道:“娘子,和我说说话吧!”
    向金花道:“相公,如今我是你的妻子,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一个人苦着自己。”
    陈祥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却得到兄弟们的死讯,真是令我心痛,看来,又要打一场恶仗了。”
    向金花道:“王兄要打仗,自然有打的道理,若打下天下,才能为百姓造福。再说,官府压榨百姓,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之所以举事,无非只想图个太平日子。相公,难道你怀疑我们为民请愿的事都是错误的吗?”
    陈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杀了那么多人。没有资格做大元帅啊,如果不杀人有多好?可是,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不忍心杀人,也不忍心别人杀我们的兄弟,我夹在中间,委决不下,我很痛苦!”
    向金花道:“相公,江湖的人,有几个像你一样菩萨心肠的。你初次杀贼,心是有些软。杀久了,杀多了,也就浑然不觉了,最后就不痛苦了。”
    陈祥道:“杀人总该有一个理由吧!如果杀掉是一个坏人,我心里也不觉得怎么样,相反还心中痛快,但一想到到战场去杀人,那都是一些无辜的人,是被朝廷利用的人,我就害怕上战场了。”
    向金花安慰道:“相公,你是元帅,战场才是你的归宿,你是躲不了的。一个人可以躲开别人,却无法躲开自己的命运,自己是什么人,就应该做什么事?”
    陈祥问道:“我是元帅,我就应该上战场,在战场上通力杀敌,是么?”
    向金花道:“凡在战场上的人都是应该杀的,没有什么敌人是无辜的。罪过不在于你,而是他们自己,他们知道在战场可能被杀,也可能杀死别人,但他们还是来到战场上,这能怪你吗?”
    陈祥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道:“多谢娘子开导,我现在好受多了。”
    向金花道:“相公,你累了,早点歇息吧!”
    说罢,向金花吹灭桌上的蜡烛,房间里一片漆黑。
    向金花把陈祥拥在怀里,陈祥渐渐变得十分安静,他觉得在这温柔的怀里,世外的一切纷扰都离他远去,心中的忐忑也渐渐地平息。向金花从怀掏出一瓶粘粘药,不由地轻叹一口气。

 

    诗云:
    世路风尘总不平,金戈铁马又纵横。
    云中不见飞鸿过,帐内犹闻长剑鸣。
    回首重山游四海,杀人三万做群英。
    柔乡若是英雄冢,何劳北师苦远征。

 

    次日清晨,义军浩浩荡荡地开始向常德府开拨,陈祥一脸严峻,因为两位哥哥的去世,复仇的火焰占据了上风,近几日脸上的迷茫、痛苦、彷徨一扫而光。
    义军目前已经发展到近十万人,在武陵源狭窄的山路上,义军绵延几十里路,军容十分壮观。
    杨璟和侍卫在山顶上,看着义军大队人马从脚下而过。
    侍卫着急道:“大人,看情势,向大坤这帮贼寇要大举进犯常德府了。”
    杨璟点点头,微笑道:“这回够让周德兴周大人忙的了。”
    侍卫催道:“大人,我们还是快点赶回常德府吧!叫周大人有个准备。”
    杨璟没有理会侍卫的话,环顾秀丽的武陵山脉,赞叹道:“这里的风光,真是美轮美奂啊!”
    侍卫急道:“大人,你还有心思欣赏风景呀!”
    杨璟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是个军事奇才,还要我们通报消息吗?也许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只等贼寇前去,好好地打一狠仗哩!只不过,我看这些贼寇不像一般的贼寇,士气高昂,纪律性强,队形严密,看来,周大人这回不好对付呀!”
    侍卫看了一下杨璟的脸色道:“大人,你的意思……”
    杨璟道:“我们先游玩一番,千万不要辜负了这片大好山水。再说贼寇倾巢而动,山寨的守防肯定松懈下来,我们不妨打探一番。关于追剿贼寇的事非一日之功,也须从长计议。所以常德之役姑且让周大人去应付,等仗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回去,这时候我们便是雪中送炭,周大人自然对我客气有加。”
    侍卫担心道:“若常德府失守了怎么办?”
    杨璟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径直去澧州府吧!”
    侍卫露出哈巴狗的神情,奉承道:“大人高明。”
    常德府内,周德兴正神情自若地看一本书,读到时精彩之处,他还不由自主地用手拍了拍扶椅,似乎是压着什么节拍,仿佛又是为书中的某处情节而拍案叫绝。
    突然,一个探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探子道:“大人,贼寇陈祥率数万余众向常德府杀过来了。”
    周德兴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放下书,呵斥兵卒道:“这点小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探子吞语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担心大人的安全。”
    周德兴问道:“敌寇万余众,而常德府的官军只有五千,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害怕了?”
    探子应道:“小人愿誓死跟随大人的左右,保卫大人安全。”
    周德兴道:“我们要将目光看得长远一些,虽然我们目前兵力不足,但在我们身后的朝廷却有数百万大军,我们朝廷岂会害怕只有数万余众的贼寇吗?”
    探子精神大振,高声道:“大人说得极是。”
    周德兴很满足探子刚才的转变,道:“在战场上,不是以多寡而取胜的,是要讲究如何灵活运用和组织兵力,只有出奇不意,方可取胜。”
    探子道:“大人腹有良策,定有拒兵之法,小人誓死听从大人差遣,为国立功,报效大人。”
    周德兴满意点点头,道:“以后不许慌慌张张的,你去将维达、田俊光先锋官叫来。”
    探子回道:“回大人话,他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周德兴精神大悦,忙道:“快快有请!”
    田俊光和韩云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
    田俊光和韩云向周德兴行礼道:“参见周大人。”
    周德兴摆了摆手,道:“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
    周德兴见二人坐定,又高声叫唤门外的丫环,道:“给二位大人看茶。”
    门外立刻进来一个标致的丫环,慌忙给维达和韩云端来茶水,丫环向他们道了一个万福,请道:“二位大爷请用茶!”转身退了下去。
    周德兴问道:“这次天子国兵犯常德府,来势汹汹,二位将军有何高见?”
    田俊光道:“天子国反贼近两万人,而我军不过五千人,力量悬殊,不易正面对敌,应加强防患,同时,应立即要求澧州城派兵增援。”
    周德兴把目光投向韩云。
    韩云道:“田将军说得不错,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兵法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天子国反贼人众,我们可以把战场放在狭窄的地方进行阻击,反贼在战场小的地方,不能全部施展威力,从而牵制住反贼的力量。待援兵赶到时,再佯败退至宽敞的地带,诱敌深入,然后一举歼灭。”
    周德兴点点头,赞道:“我同意韩将军的意见,那好,我们分头行动吧!田将军你负责与澧州城兵部联系,请求援兵,韩将军,我把常德城的两万将士交你带领,迎敌杀贼,要确保常德府的安全。”
    韩云、田俊光齐声应道:“得令。”

    常德境内,太阳山口。山峰屹立,天高云淡,清风和畅,穿谷而吟,荡气回肠。一条狭长的山道穿过山口,山路两旁长满了淡白色的野花。
    太阳山因山中有太阳神像而得名。在太阳山主峰玄山东麓峭壁发现有一座原始人天然巨像,其面貌与中华人类始祖盘古酷似。据三国时期徐整在《五运历年纪》记载:“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为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海,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氓。” 此天然巨像,仅头部面积即有半座山那么大,在巨大的面部,有一双眼睛,左眼凸起,形如日,右眼有一凹处,弯如月。茂密的原始次森林,如其皮毛。远远望去,令人叹为观止。正因如此,太阳山从西晋开始,便成了香火旺盛的佛教圣地。西晋年间,大德高僧妙音禅师来太阳山建立普光寺,讲经弘法,普度众生。香烟缭绕上苍,钟磬长鸣佛地。嗣后,代代相传,五祖弘忍,六祖慧能均来山助师弘法,历代祖师,灵威显赫,声名远播,真是“佛光照宇宙,恩泽润苍生”。引动十方众信皈依,四众弟子朝拜,文人墨客,川流不息。可以说,太阳山是一座佛山。宋代大诗人周必大游太阳山时便写下了:“秦人溪畔汉人山,万木参天六月寒,  写向汤休诗集里,老僧要作画图看。”美好的诗句。这里重峦叠嶂,异峰突起,古木参天,气势雄伟。因其地势险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义军整齐地急行至太阳山口,陈祥望了望高耸的山峰,云雾缥缈,恐有埋伏,连忙示意队伍停下来。
    陈祥对军师李伯如道:“军师,我看这山谷狭窄,我军不宜在山谷行走,是不是在山外安营扎寨,等快马打听好了,我军再迅速通过去?”
    李如点点头道:“元帅说得极是。这山谷狭窄,我军一旦进入,万一前头迎敌,不能施展手脚,等快马探明后再行定夺。”
    陈祥点头,喊道:“传令官。”
    传令官熊杰站了出来,道:“末将在。”
    陈祥道:“传令各路将士,选择宽阔地带安营扎寨,挖土造灶,按八卦阵布阵,以防敌军来袭。”
    熊杰道:“是。”
    能杰刚转身跑了下去,探子匆忙地跑上来报告。
    探子道:“启禀元帅,官军已经在山对面严阵以待。两军不过一山之隔了。”
    陈祥问道:“山顶可有埋伏?”
    探子回道:“山顶只有我们这边才能爬上去,对面是断崖,我们已经打探清楚,山顶上没有敌军埋伏。”
    陈祥道:“好!下去再探!”
    探子转身退了下去。
    陈祥对李伯如道:“军师,我看明天便与官兵决战。不可拖沓太久,如果澧州的军马赶到后,拿下常德府就更难了。”
    李伯如看着陈祥心急如焚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不安的忧虑。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山谷中顿生大雾。云雾弥漫,一座座峰峦偶尔从浩渺无垠的云海中露出峥嵘面貌,时隐时现,给山谷蒙上了一层神秘之感,一种肃杀之感。
    太阳渐升渐高,云雾也渐渐散去,义军将士全副武装整齐地站立着。
    陈祥威风凛凛地站在山口,满腔悲愤之情似乎要爆发起来。
    陈祥大喝一声,下令道:“祭旗!”
    两个士兵牵着一头牛,将全牛呈于土家族的祖先廪君神像前,一位神士手握砍刀,一刀劈了下去,牛头在草上打了几个滚,偌大的牛身轰然倒地,血喷在军旗上,显然夺目。
    众将士齐声欢呼,两边擂鼓助威,一时间,山谷里回荡着阵阵的杀喊声。
    陈祥走到将士前列,右手持一柄锋利雪亮的匕首,左手拎一只红公鸡,快步登上帅台,只见寒光一闪,刀挥鸡头落地,汨汨鸡血喷洒在台前令牌桌面上一排盛满“包谷烧”酒的海碗之中,刹那间,一碗碗清流甘洌的酒,变得殷殷血红。
    陈祥端起酒碗,朗声道:“各位将士,朝廷乱开杀戮,加之苛捐杂税,百姓不负其重,民怨载道。我们好兄弟齐塔、赵明初英雄死于非命,皆是官军所为,我们举事的目的,就是拯救乡民于水火,今日誓师杀敌,此身不死,决不后退!”
    陈祥将血酒一饮而尽,义军各路指挥和全体将领,疾步走上前去,将酒碗高高举过头顶,对天盟誓道:“此身不死,决不后退!”
    誓言罢,众将领各自将鸡血酒一饮而尽,纷纷将海碗扔在地上砸碎。
    陈祥见时机已到时,将刀一挥,大声道:“出发。”
    义军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山谷中挺进,一时间人仰马嘶,尘土飞扬。
    山外面,官军大帐,韩云坐在帐中镇定自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位士兵闯进大帐,神色极为慌张。
    韩云拔出剑来,对准士兵的胸口,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士兵吓得脸都灰了,急道:“贼寇已经冲进山谷了。”
    韩云怒火冲天,怒道:“贼寇冲过来了又怎么样,值得如此害怕吗?”
    士兵道:“小人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韩云气极道:“胡说,你这是扰乱军心,不杀你难以振士气。”
    韩云将剑猛地刺下去,血立刻溅了出来,士兵随即瘫倒在地,抽搐几下,死去了。
    韩云喊道:“来人啦!把尸体抬出去。”
    众将士皆不敢言,但精神为之一振。
    韩云等两位士兵将尸体抬出去之后,这才走到大帐中央,对诸将士道:“周大人发过话,这次战斗由我指挥,我不怕,大家也不要怕。虽然贼寇人多将广,但在这狭窄的山谷,他们是没有办法施展大规模作战,我们仍有胜算的可能,如果有人胆敢动摇军心,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众将士道:“谨听韩将军吩咐。”
    韩云大声道:“传令,等贼寇进入山谷后放火,然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山谷中,突起一阵阴风。
    陈祥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点也没有犹豫,跃上马背,跟将士们一同向前面的山谷中冲去。
    山谷狭长,义军奔跑着,很快就看见山口,远远地还可以看见官军搭起的帐篷。义军呐喊着,铺天盖地地快速地向前冲去,身后扬起阵阵尘烟。
    突然,一阵箭雨射来,有些义军躲闪不及,中箭倒地,各路英雄豪杰拨开箭雨,继续向前冲。山谷狭窄,人多,箭密,不好避让,义军士兵不断地有人倒下。一拨人倒下了,另一拨人又向前冲去,大有前赴后继的悲壮,山谷瞬间变成了惨烈不堪的人间地狱。
    陈祥大吼一声,从马上冲天而起,刀光闪闪,将箭雨一排排地拨了回去,立刻站在最前面的一排官兵中箭喷血倒下。
    韩云见形势不妙,着急喊道:“放火。”
    官兵弓箭手立刻在箭头上点上火,纷纷向谷口射去,顷刻间,早已搁在山谷口的干柴、茅草被点燃了,干柴茅草一经火燃烧,便自行解散,一堆一堆地落进山谷,义军无法躲避,火焰落在身上,熊熊地燃烧起来,在义军中烧成一片。
    陈祥和康维冲在最前面,为了躲避大火,陈祥运用起阴符天经神功,掌风四起,一片片地将周围的大火扑灭。康维也舞起七星剑,更是密不透风,长剑所至之处,剑气便形成偌大的圆弧。其剑法缜密,既柔又刚。大火在陈祥掌风及康维剑气之下,一束束地飞冲出去,似箭般射向官军大营,官军大营立刻也成一片火海。
    官军的阵脚有些乱了,纷纷退出来准备救火。
    韩云立刻抽出佩剑,杀死一名救火的士兵。高声喊道:“只准杀敌,不准救火,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群官兵吓得不敢救火了,立刻掉转枪头向义军冲去。
    韩云大声道:“现在,我们的大营已经烧了,断无后退之理,韩信曰,置于死在而后生,全体将士只有奋勇杀敌,才是我们最后的出路。”
    官兵立刻被震住,纷纷调转矛头,向山谷中的义军杀去。
    官兵知道退是死,进攻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所以异常勇猛。碰着义军便拼命去砍杀、冲刺,义军受训较少,哪里是官兵的对手,纷纷被砍倒、杀死,山谷顿时血流成河。
    陈祥站在熊熊的火光前,脸不由地抽搐,眼睛里突现出杀戮的凶光。
    陈祥立即挥掌,一群官司兵立刻武功消失,失去抵抗,被后面跟上的义军将其一一斩杀,数百名官兵被砍,血如柱一般喷射在陈祥的脸上。
    陈祥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边的鲜血,顿时野性大发,歇斯底里大吼一声,拾起地上的宽刀,运功挥起,手起刀落,又一拨子官兵命赴黄泉,血如瓢泼大雨淋灭了附近的火焰。
    韩云惊呆了。他也是一介武士,凌空而起,挥剑刺向陈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过,这一次韩云打错了主意。剑至陈祥面前,陈祥眼睛眨也不眨,随手一刀,极快至极,韩云被一刀砍成两截,落在地上,瞪目而亡。
    陈祥怒喊道:“挡我者死。”
    官兵见首领已死,阵脚大乱,纷纷逃命,一时间溃不成军。
    陈祥眼睛充满仇恨,发狂大喊道:“想跑,已经迟了。”
    陈祥杀得性起,阴符天经神功配合刀法,威力更大,刀起刀落,又有数百众官兵死于他的刀下。
    义军终于冲出山谷,一下子如虎添翼,在广阔的田野间,密密麻麻的,飞快地向官兵压去……  

    战场终于归于寂静。义军几乎全歼官军,官军约有数百名逃进常德城中,其他的士兵全部被砍杀,山谷前横七竖八全是官兵的尸体。几只老鸦在山谷口凄凉地叫唤。
    陈祥回望山谷外,伏尸遍野。手突然握不住刀了,非常疲软地垂下来,刀落于地,斜插在草地上。眼泪不由地簌簌地滚落下来。
    军师李伯如走上前去,贺喜道:“元帅,我军将士全歼敌军四千余人,只有少数人在混战中逃脱。现在常德府只剩下一座孤城了。明日再战,我军可一鼓作气拿下常德府。”
    陈祥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呢?”
    军师李伯如道:“约有千余人,具体的数字还没有报上来?”
    陈祥又问道:“那我一个人杀了多少人?”
    李伯如道:“元帅神勇,刀法配合阴符天经的武功真是精彩绝伦。大刀所至之处,敌人望风披靡,官军先锋官韩云也被将军手起刀落,劈为两半,元帅为我军在危难之处杀出一条血路,当今英雄无人能望其项背。韩云狗贼精通兵法,幸好被你将其除去了,不然我军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陈祥双眼变得有些迷乱了,又问道:“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李伯如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大概杀了一千多人吧!也许更多。”
    陈祥眼里滑出一颗晶莹的泪水,悔恨道:“我怎么会杀死这么多人?”
    李伯如道:“这是战场,凡上战场的人都是准备杀人或者接受被人砍杀的。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们,我们不是也牺牲了很多兄弟吗?”
    陈祥凄笑道:“军师,金花也说过,难道在战场上杀人就没有罪吗?”
    李伯如一时无语。
    陈祥走在一位年轻的官兵尸体旁,静静地蹲下,颤抖着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官兵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脸上稚气未脱,但他已经永远闭上了他可爱的眼睛。
    陈祥忏悔道:“他还是一个孩子,他也是我杀的?”
    李伯如深深理解陈祥的痛苦,劝慰道:“元帅不要自责,我说过这是战场,战场上的刀剑是不长眼的。”
    陈祥道:“我是怎么了,一口气杀了数千人,每个人都应该慈悲为怀,而我却杀孽太重了。”
    李伯如道:“元帅真是仁厚之怀,日后必受百姓欢呼拥戴。”
    陈祥苦笑道:“我杀死这么多人,完全是一个残暴之徒,我不能再带军打仗了,我再也不想看见这杀人的战场了。”
    李伯如不解,迷惑地望着陈祥,道:“元帅,你这是为何……”
    陈祥道:“军师,恕我不能做义军的元帅了,我必须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去洗涤我血腥腥的灵魂。”

湘西侠客记24:祥龙归隐(终校版)
 插图:赵胜琛

    李伯如慌忙伏身跪下,劝解道:“元帅,义军不能没有你呀!作为元帅,杀敌应该是属于元帅的功勋,怎么能让你有如此之重的负罪感呢?杀人杀顺手了也就习惯了。你看看这匹战马,起初征战时,也是泪光闪闪,可现在它已经镇定自若,驰骋沙场已经成为了它的快乐。”
    陈祥道:“有人喜欢杀人为乐,征服为乐。战场就是这些人的乐园。可我不是,什么杀敌立功,名彪青史都是骗人的鬼话,我明明感觉到,倒在我刀下的人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突然之间对自己产生厌恶之感。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这才是我心之向往的世界。”
    李伯如道:“元帅杀了敌人,这是事实。即便你以后不杀人,被你杀过的人冤魂依然存在,不如索性打出天下,做个王侯,冤魂便不敢近身了。”
    陈祥道:“军师不用多言,我已经心冷了。是这数千人的鲜血让我的心冷却的。我不能再带兵了。康维也是一位将才,军师多帮帮他,向王的伟业就靠你们去打去拼了。”
    康维这时走过来,李伯如无奈地告诉他,道:“元帅,他,他要走了。”
    康维愣住了,他不相信地盯着陈祥,陈祥无奈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康维相信了,劝道:“元帅,此事不可为之。现在我军刚打胜仗,士气正旺,此处离常德府不过数十里,而官军不过数千人马。我军压境,轻取常德府不在话下。如今,元帅要走,这不等于功败垂成吗?”
    陈祥漠然道:“康将军,军师已经劝过我了,你说的我心里都明白,如果有一天,当你举剑,一气杀死数千余人,这种滋味埋在心里,又怎么可能领兵打仗呢?望康将军多多体谅。我的心已死如灰烬。”
    陈祥说完,转身便要走。
    李伯如忙拦住,道:“元帅,你走了,向王,金花那里怎么说?”
    陈祥愣了一会儿,道:“我没有脸面见他们了。”
    康维喊道:“陈兄——”
    陈祥没有转身,而是一步步地向山岗下去。夕阳在山岗上慢慢地落下去,陈祥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了。这正是:

 

    何事能言识国棋,政经度势几多悲。
    关山万里空余恨,革命多年曾误时。
    对月凭栏犹觉远,挥军洗手不疑迟。
    昨行城市闻新语,垂泣流成静夜思。

 

    索溪寨青岩山顶,原野绿地如菌,溪涧河旁鲜花争艳。深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飘逸不定,山谷中,一丛丛一簇簇石林石笋,拔地而起,参天玉立,一派尘世仙境景象。
    聚义堂内,义军首领站在堂上正商议着什么,气氛显得活跃,爽朗。
    七星老人上堂禀传道:“向王,据快马回寨禀报,我军初战告捷,歼敌三千余人。现在三军正向常德府而去,而常德府不过一空城耳,拿下常德府指日可待。”
    向王大喜,道:“好,好,本王没有看错人,陈将军果然是一代帅才。若我取得常德府,常德府背面洞庭湖,沃野千里,届时就可以和朱元璋一决雌雄了。”
    众首领附和着,大赞陈元帅的英武和神勇,堂上立刻一片嗡嗡的低语声。
    七星老人又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向王停住笑声,连忙问道:“是不是我军伤亡也非常惨重?”
    七星老人不好隐瞒,直言道:“不是,是与陈元帅有关的。”
    向王急切问道:“陈元帅他怎么啦?”
    七星老人道:“陈元帅在太阳山谷,力敌千军,挥刀杀敌数千人之多,自感杀孽太重,竟弃军而走,不知去向。”
    向王心猛地一沉,惊道:“啊——”
    众首领听到这个消息,也如晴天霹雳,一下子都愣住了。
    七星老人高声劝慰向王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只有由他去了。再者说,陈元帅本性仁厚,是义军之福,也是向王仁义所至,普天之下,都会称颂向王厚德载物,广播善缘,是一位圣明之君啊!”
    七星老人的这番话说得向王十分好受,心中的不安消失了一大半,好半天才道:“福?什么福?元帅都跑了,这常德府的仗还怎么打?”
    七星老人应道:“康维将军智勇双全,义盖云天,可以委以重任,拿下常德府不在话下。”
    向王叹道:“也只有如此,不过要严密封锁陈元帅隐退的消息,千万不可动摇军心。”
    七星老人道:“封锁元帅退隐的事情非同小可,金花也不告诉吗?”
    向王道:“也不要让她知道。”
    七星老人担心道:“可是,纸包不住火呀!”
    向王无可奈何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本王生怕金花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如果她寻死觅活要去找陈元帅,这不是乱上添乱吗?”
    七星老人献计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举两得,不如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再请鄂西土司张如山举义。”
    向王摇摇头道:“张如山,本王已经数次相邀,可他执意不肯。他虽然是难得的帅才,却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也是十分的遗憾,只是念他年事已高,便没有为难他了。”
    七星老人道:“义军正需一等一的将帅之才,张如山胸怀韬略,向王当尽一切力量,不拘一格重用他。”
    向王叹道:“我何苦不是这样想呀!”
    聚义堂外,杨珏正端茶进来,不期将这一切无意听去。

 

    诗云:
    青山忽忽变苍山,游子何妨浪子闲。
    时把秋风吟菊月,还将霜雪洗尘颜。
    雄才醉剑挥千里,大略胸怀见一斑。
    夜半操兵心已累,平生最喜做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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