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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水河是我生命中最为美丽的一条河。
记得那日正好是我的生日,顾不得婆婆的阻挠,我偷愉地溜到澧水边游泳。天气挺热,是个游泳的好天气,我生怕婆婆知道了又要扯耳朵,于是跑到僻静的芦苇凼,那里的芦苇丛里有许多活泼的小鸟。
我静悄悄地游了过去,盯着渔夫手中翻转的鱼叉,鱼叉上的芦鱼轻轻散发的清香,让我觉得整个澧水河都清香起来。
“干吗?”那个脖子上戴亮灿灿渔环的女孩说话了,老渔夫随即也发现我了,慈祥地看着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用力掰着船帮子淘气地说。
老渔夫和小渔女都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好!你过生日,我们一起吃芦鱼!”老渔夫最后拉着我胳膊把我提上了船。
小渔女连紧进渔仓拿出柔软的毛巾,蹭在我的身边替我擦背帮子上的水。我觉得很舒服。
“叫什么名字?”小渔女轻轻地替我抹去水珠,眨着眼睛问我。
“我婆婆叫我石头,而我妈妈说我野,就叫我鸭儿。”
小渔女望着我吃吃地笑:“石头!鸭儿!”
我的脸被她笑红了,问她:“那么你叫什么?”
老渔夫答话了:“她跟你一样,就是野,硬是要跟着我身边,浪里来风里去,要不就是哭,没办法,只好带着。”
“帕公——”(土语:爷爷)小渔女撒娇道,“就说人短!”。
老渔夫笑了,笑得总是那么清脆和爽朗:“她没有名字,只因我常年在外捕鱼,她老是跟着我,别人叫我乐公,也就叫她乐儿,渐渐地就这样叫开了。”
“乐儿!”我咬了一口芦鱼,真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明天是我的生日,你比我大一天。”
“真的?”
“……”我有点高兴不得了啦!咧着嘴朝乐儿笑,“明天你过生日,我一定又来!”
属于我那一份芦鱼吃光了,乐儿又从渔篓里拿几条大的烤着:“石头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吃个饱吧!”
※※※※
回到家里,家里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吃,几条芦鱼在肚,我一点也不饿,害得迷信的婆骂我是个孽根,但她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马上就替我向玉皇大帝开脱罪过。
吃罢正餐,妈妈下厨洗碗,我悄悄地跟着妈妈的后面:“妈妈,天天我只管吃饭,今天让我刷筷吧!”
妈妈疑心很重,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儿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吗?”
我笑了笑:“我想知道爹向您求婚的时候?给你送了些什么?”
“哄!”我嘲着嘴:“还骗我?爹是个浪漫的人!”
妈妈咯咯地笑了起来,有点像乐儿:“嗯!让我想一想?哦!是一簇杜鹃花!”
“花?”我有点不信。
妈妈亲了我一下:“乖鸭儿,妈妈不会骗你,女人很喜欢花,况且你爹那么英俊!”
第二天一大早,我饭也顾不上吃,就往山上跑,去寻杜鹃花。可惜那日子里没有杜鹃,于是我采了好多满山红,精心编织了一只头环,准备送给乐儿去。
我一边奔跑着一边跳着,嘴里还愉快唱着打柴郎和浣纱妹的情歌。
“高山红花结成环,
我送妹来不要嫌,
海枯石烂不变心,
白头偕老到百年。”
邻居的伙伴们听到我的歌,咧着嘴也跟着唱起来:
“海枯石烂不变心,
※※※※
我和乐儿在沙滩上玩耍,乐公坐在船头垂钓,仍然和祥地望着我们。
“乐儿,送你一只花环,是我编织的,祝你生日快乐,越长越漂亮!”
乐公在那里答应:“我孙女真得好看!”
乐儿便转过身来甜甜一笑:“谢谢了!”
我笑了笑,俨然一副男子汉的气慨:“不客气!”
于是,我与乐儿在沙滩上做筑城墙的游戏来,我筑的那个特别大,我给它取名为“生日城”,全送给了乐儿。乐儿高兴地拍起手来,答应替我洗个澡——我脸上,背帮子上全是泥,而且新衣服也脏了。
在沙滩的边缘,乐儿细心捡了几块平坦的石板,放在浅浅的河水里,命令我坐下,说现在该给我洗个澡了,否则回家要招妈妈打。
我依言坐在石板上,乐儿轻轻地给我洗去身上的泥沙。轻轻的、柔柔的,迎面还有祥和的河风,惬意极了。
“乐儿,你真漂亮!”我冲动地说。
“是吗?”
“我很喜欢你!”我又说。
“真的?”帮我擦背的手停了,我真有点后悔。
“你生气了?”
“……”
“我是真诚的!”我每次看见爹把妈惹哭了,就这么对妈说的,妈便很快原谅了爹。
“真的!”乐儿凑到我的耳朵,我感觉到一股热浪。
“我们可以拉勾。”我伸出了小拇指,乐儿迟疑了一下也伸出了小拇指,我俩勾了一下。
乐公仍然坐在渔船上垂钓,慈祥地望着我们玩耍。
“今天晚上到我家去看电视吗?《乌龙山剿匪记》,里面有个石头哥,作战很勇敢!”
“石头哥,那他是你吗?”
“不——是,我没有那么——大!”
※※※※
吃晚饭的时候,我对妈妈说:“我有一个朋友今天晚上来看电视,凉一碗甜酒吧!”
我想了想:“那就多凉一碗!”
妈妈爽朗地笑了:“乖鸭儿长大准不得了,现在就这么厉害!”
婆婆道:“准是疼小媳妇。今个中午我洗衣时瞧见他与一个小姑娘玩得欢!”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爹端起报纸:“乱说些什么,给小孩子少宣传这些!”
婆和妈只好不作声,我从尴尬的气氛中跑了出来。
然而,乐儿这一夜却没有来,那碗甜酒一直凉到天明,妈妈帮我用竹制的凉罩罩着,才不至于讨厌的苍蝇围绕。
第二天,
我来到“生日城”下,乐儿给我留下了几行字:“帕公说,渔潭口鱼多,我们去了那儿。”
我偷偷地向爹讨了几块钱,不动声色地跳上了去渔潭口的机帆船。在渔潭口两岸我走了好几里路,也没有找到那只渔船。最后,只好回来了。
虽然,这件事过去了多年,我心中仍然惦念着小渔女——乐儿,有时候,遇到叫乐××或是叫××乐的姑娘我都痴迷半天。
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为男子汉了,但我仍然没有乐儿的消息,也不知那只渔船漂泊在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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