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个画画的,多少都会遇到一些这样的情况,比如正在写生,一陌生人过来,“哎哟,画的真好,等一会儿给我画一张呗。”或者聊天,有人喜欢打探你的各种隐私,问到做什么的,通常就比较腼腆的说,“画画的”。“真的呀!那能不能给我也画一张。”……这就暴露了我有段时期很装逼,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画面,另一方面也说明我在多数情况下不可救药的犯着善良的毛病,和陌生人都不会说假话。但是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凭白无故的要求你给他画一张?画画就这么贱吗?
假设换一种情景,我是个卖股票的,肯定不会有人说“真的呀!那能不能给我两股啊”,或者我是个警察,也不会有人说“真的呀,那能不能把我铐起来啊”,要不我是一个医生,大概也不会有人说“那能不能给我开一刀啊”,就算我是个民工,也不会有人一分钱不花的让我上他家给刷刷墙去……只有画画的,会这么随便被人指使。
这里面大概有这样一些原因,一是,搞文艺在我们这个国度里从来就没什么地位,美术尤其低,看看敦煌,那么牛逼的绘画,画师是谁没人知道。一直到现在,多数人评定和看待一位画家的成功与否,并不关注他的艺术成就,而是看他的画能买多少钱,能不能得奖,技术怎么样,画的是不是很象……我们这里的人们一直以来都没有尊敬探索和冒险精神的习惯。二是,在我们这里有一些人,对你赞许和欣赏的表示就是让你给他服务,美名其曰看得起你。三是,不可否认的,我们画画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学生们带着满腔的热情到处画,很好的延续了画画就是要为工农商学兵服务的传统,于是有人就认为,他画啥也是画,如同去到一处免费领取试用化妆品的地方,不要白不要。并不管领的到底是啥。
由于不懂拒绝,通常还带着点犯贱的小骄傲,遇到让我画一张的我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并且在长期的实践里摸索了一套取悦大众的方法,比如画女的准是要下巴尖点眼睛大点,充分暴露了我在艺术上随便妥协鲜廉寡耻的做风,最终也让我从中认识到自己终究不会在艺术方面有所开拓。只好努力当个好美工。虽然我高风亮节一直坚持为人民服务。但终究人老体衰。不能继续活跃在前线了。写生逐渐喜欢人迹罕至之处,遇有人问到职业,如果对方是年轻姑娘,我就说我是妇科大夫,如果是糙老爷们儿我就说我是屠夫,多数时我也说另一种实话,就是无业游民。
后来总算是带着一点小失落的告别了受人友好差遣的状态。但是有时还是不能避免被人知道你是画画的,问你要画的情况,我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做什么抗争,对这种状态慢慢也就接受了。画画吗!不同于别的劳动,是要传播美的,怎么能要报酬,想当艺术家就不能太俗。况且人家真的是看得起你呢。或许只能靠从事别的职业来谋生才能保持艺术的纯洁。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有一天,我在青海的一家青年旅社的客厅里与各路牛鬼蛇神喝酒吹牛,席间有一高大帅的天津流浪歌手,被众人推荐出来要唱歌祝兴。他说,“好,我给大家唱一首原创的歌”。“不行,我们要听《大海》”后来我待了三天,听他唱了三天的大海,我突然觉得很有那么一点爽的感觉,在幸灾乐祸方面,我终归是个中国人。而且他们更难伪装自己,总不能抱着一个吉他说自己是卖吉他的吧!可是假如有一天他站在了舞台上,出现在电视里。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你想买张四等座的票去看都未必能买到。然而在这样的人的生命里,最精彩和感人的时光却正是那段流浪的岁月,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的时候,还是默默的听他唱一曲吧!这种感动没有哪个舞台能带来,平常中的不平常才更加诗意。然而对于一种成就,还是一句古话说的好,“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对我来说,总算是在唱歌的面前,找回了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