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我非常佩服的一位成功人士，论年纪可以当我叔了，他儿子只比我小几岁。

 我跟他认识是在一场酒会上，要说我见着他第一面的感觉：标准的中年得志、不可一世的老男人，身边带着个与他颜值极为不匹配的女伴。他有些谢顶，好在他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梳理手法，不仔细看还不是很明显。可能大部分注意力都被他腰间大大的“H”字母给转移了。可那衣着品味，实在没比郭德纲好到哪去。

 可他身边那女孩，却令我瞩目许久，虽说也在圈内也看了数千份模卡，但她的脸却还是精致得令任何男人都想多看两眼。极好的脸型，平滑嫩白，大眼明眸。我内心小小得长叹一声：唉~好X都让那啥了……

 我本以为就这样的组合，我应该是无福消受了。可万万没想到，与我随行的闺蜜居然看到那女孩激动地叫了起来并冲了过去，那一刻我心中百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闺蜜与那姑娘居然是发小！

 两位刚才还傲娇高冷的小名媛，瞬间跟小女孩似的叽叽喳喳地开始了认亲仪式，估摸着是有些年头没回村过年了，这一相认恨不得把分开十几年来的思念都倒出来。我和老李尴尬地在旁边冷落了好一会，直到二位美女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才想起各自身边还杵着个木桩。

 闺蜜对我说：这是我小时候住一个院子的玲玲！

 我机械地伸出右手和官方微笑：玲玲你好。

 那女孩说：叫叫我馨雨吧~玲玲只有她能叫。

 那一刻我心中冒出各种残念：一个从东北三线小城市走出来的小女孩叫玲玲蛮好听的，偏偏跟风学什么女明星要叫什么馨雨……我真实懒得吐槽。

 我说：馨雨，这名字跟你人一样漂亮。

 馨雨：咪姐你男朋友可真会说话。

 闺蜜：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这是我好闺蜜。

 我知趣地搭了一句：也就是她的万年备胎。 你身边这位是……

 馨雨接下来的反应令我意外，按理说这种傍了大款的绿茶婊们会很谨慎地介绍主子，甚至不太敢关系外露。但她不同，端庄大气，淡然平和地对我们说：这是我朋友，他姓李。

 我说：李总，你好！

 老李：你好。他高高在上地，出于礼节跟我握了手。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老李是有料的人，这场酒会在正式开场以后，我才知道他是剪彩嘉宾，还是站在最中间的。这所上海外滩最著名的美国总统家族开设的饭店顶层露台上，他也是最受待见的那几位之一。

 生意上的事务可能对于那两位姑娘们毫无吸引，她们只自顾自地玩着手机，翻着老照片，说着小时候的回忆。我和老李晾在一边，好在他很健谈，总是在给我指点江山，问我做什么行业，做得怎么样，未来该怎么样，时不时聊一聊国际政治……我也一边点头一边迎合。

 直到酒会结束，那两位姑娘依然意犹未尽，没有想要停下来的痕迹。老李主动提出换个地方喝点东西去吧，得到了女士们的一直赞同。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这种老男人有魅力的原因所在，换做我，我肯定装累要回家，然后洗澡关灯做该做的事……

 老李招呼来了他的司机，把欧陆GT的钥匙交给了他。因为宾利只有四个座位，喝了酒的我们只能让司机先走，而我们打车换场。

 在一家风景更为壮观的酒店顶楼酒吧我们安坐了下来，老李是这的常客，一进门什么都没说，服务员们也自动给他摆满了桌子，其中有半瓶人头马。我作为一个滴酒不沾的好青年也实在盛情难却，就打算陪他干完了这半瓶。哪知道老李是越喝约起劲，说三句要干一杯，我酒力不胜，眼看着半瓶就要干完了，一旁的服务员默默地又开了一瓶新的！我已酒酣耳热，姑娘们却已经兴致高涨没有聊完的意思，老李酒精催脱下开始聊起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高谈生意之道，为人之道，情绪高涨之处，举起酒杯就冲我来，毕竟是前辈，硬着头皮干了！

 他说：小王，改天你陪我去打球！

我说：我不会，怕把你杆子给铲断了。

他说：不会你要学吗！你不是要做生意嘛！不会打球怎么做生意！

我说：我不会喝酒，生意也不是照做了吗？

他不高兴似的：以后你跟我出来，必须得喝！

 后来我莫名其妙地成了老李的心腹，也许在那一天他找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也许是他还想在年轻一次。他总问我，现在年轻女孩们都喜欢什么，我说就喜欢你这样的大叔。他说不是！肯定还有别的，我说也许就是贴心细致。他看着我大笑，我两都绝口不提钱字！

 我觉得老李比他外表看上去有趣，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装，可是一旦几杯人头马下肚就开始各种真实。他说他也投资做过电影，跟张艺谋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其实他自己完全不懂，但儿子美国回来后非得要学什么好莱坞创业，那就投钱给他在北京搞呗！只要他有事业心，亏不亏钱都无所谓了！但他给儿子立过规矩：女朋友不准找当演员模特主持人的。 我觉得老李在这件事上实在一竿子打死一片，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但毕竟我们圈内还是有很多好姑娘，洁身自爱地走在娱乐圈。他听我这么说一脸嫌弃，不做多余解释。

 老李总问我问题，大多是关于文艺圈的，他很想学得文艺一点，可惜我也是个半调子，推荐他去看看话剧什么的……结果他跑去赞助了一个话剧团所有演出开销费用。

我说你买张票去看就行了！做什么赞助啊！肯定赚不回来！

他说不行：普通外行人买票去看才不会睡着，因为毕竟花钱买票来的。我不行，我就算买票去看也会睡着！赞助了他们我至少可以期待一下他怎么在剧中植入我的广告。

 我说算了，你还是别糟蹋话剧圈了。你可以多读一读顾城的诗，逼格会高一点。如果觉得太老，那就听听高晓松的歌。

 后来，我坐他的宾利的时候，总能看到一本《《暴风雨使我安睡》》，车音响里放着《圣彼得堡情书》

 有次他要出国，走前把车钥匙扔给我，要我拿去开，我说别人都是车与老婆恕不外借，你怎么还主动给借出去了，他说：等我回国到时候你告诉我，开这车什么感受，我已经感觉不到了，你不同，你肯定买不起宾利，你可以感受这车的声浪和速度，以后我们同样的话题聊了。

 我也没拒绝，等他上了飞机，我把车开回他的小区停车位以后，自己打车走了，钥匙一直替他保管到他回来。然后他知道了，责怪我说以后连聊车都聊不到一块去了！

 老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馨雨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我从来不跟老李说馨雨什么坏话，因为我知道他比我还清楚，他看得比我透彻。生意人嘛，年轻的时候苦过，中年得了世界，包个二奶小三什么的也情有可原。

 可我又万万没想到啊！我猜错了，几个月后，他神色慌张地把我约出来，还是那间顶层酒吧，还是半瓶人头马，但却一脸愁容。我从未见过他那么沮丧，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坚决不用其他方法，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钱解决不了呢！

 他说：馨雨怀孕了。

我拿起人头马抿了一小口说：这种女孩大多只是要钱，你正好不缺，不如给个合适的价格打法走了把。

他说：没那么简单，她知道我公司在哪，不是钱能解决的了！我得想个除了钱以外更好的方案。

那天晚上我和他探讨了各种方案，以至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之前总问我文艺圈里的形形色色，都在这天印证了。

那天我们商讨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老李以70万的分手费了结和馨雨的任何关系，馨雨承诺把孩子流了。我还给他提了关键条件：馨雨还是北京数一数二的传媒院校的学生，她的梦想一直是想拍戏，老李以他在电影圈的关系给馨雨谋了个女二号，导演不算出名，但戏至少会播出，之后的发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仁至义尽的老李没少从我这学到知识，后来他和馨雨单独面谈了一次把事情了。在这件事上我俨然成为他的首席军师。

 这事平淡的过去了，我跟老李相识快半年，这半年我始终把他当一个普通前辈看待，并没有太深入去在乎他。直到有一天他喜气洋洋地在宾利车里跟我说，他儿子要带女朋友跟父母见个面，过几天要约全家在一起吃个饭；老李邀请我也一起去，因为毕竟我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可以交朋友互相认识有个照应。

 我觉得老李那一刻似乎没有我第一次见他时那么讨厌了，现在他逐渐变成个普通的大叔。开口闭口不再问我艺校女孩们的喜好，而是跟我头头是道说着家庭观念的重要性。

 见儿媳妇那天老李和李太太穿的体体面面，也是认真细致打扮过的，我们三个先到了酒店，饭桌上轻轻松松地唠起家常，等着他儿子和女友来。没多久，李少爷牵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走进了包厢，那姑娘很是漂亮，平滑嫩白，大眼明眸，精致得令任何男人都想多看两眼，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老李。

我看到老李的表情，发觉哪里不对！我猛得一回头！这女孩不就是馨雨吗！

 李少爷说：爸，这是玲玲，我在北京的同事，也是我下部戏的女主角。

 老李那张脸是我从未见过的坚韧！纵使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出！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没多溢出一点大惊失色的情绪。

 馨雨看到这状况，想必也是内心炸开了锅。但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比老李更为冷静从容，立刻把精湛的表演技艺拿来出来，急忙端起一杯茶，端庄大气，淡然平和地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让叔叔阿姨们等那么久了，你们坐你们坐，喝茶喝茶。

 那是一场气氛怪异的饭局，老李那脸色又回到了我第一次见他那样不待见人。

 几天后老李把我叫到他在上海的豪宅，我进门看到他开着电视，茶几上放着人头马，电视里正播放着范冰冰版《武媚娘》。那天我从他口中得知了那顿饭之后他们家内部的大争吵。

 李少爷违背了老李的意愿，还是找了个圈内的演员，20出头的小伙子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相信玲玲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女孩，理由是在他们相识之前玲玲就靠自己拍戏赚了70万。老李回家先是好说好劝，让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圈儿里不合适。李少爷却不以为然，坚定地说圈儿里有好女孩，玲玲就是。老李说着也上火，说什么也不答应，李少爷非得要老李说个原因；老李说不出，拍桌子就是不答应。李少爷也秉承了老李年轻时候的傲气，大吵了一架之后，拖着行李带着玲玲回北京了。

 老李后来每次约我都要喝酒，人头马一瓶接着一瓶。

 几次宿醉之后，我发现老李的谢顶越来越严重，以前还能“八方支援”现在东墙西补，顾此失彼，终于决堤，头皮见了天日。后来老李约我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几乎不联系了。下面的故事是我从几个好友那听来的。

 李少爷固执的脾气谁也拦不住，半年都没跟老李联系，在北京和玲玲居然走到了功德圆满，还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那天，李少爷终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天正逢李家宴客，李太太接了个电话高兴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电话那头急忙说：是儿子！是儿子！

 李太太激动的跟在场所有亲友宣布：是儿子！是儿子！

一位亲戚，赶紧拉住，不对！不对！是孙子！是孙子！

全家上下一片其乐融融，老李却不动声色，餐桌上一杯一杯地干着人头马。

 又过了几个月，我再也没见过老李了，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他我第一次开宾利的感受。

这感觉好像温水煮青蛙，我们常说女孩们进了演艺圈，会被现实改变。但殊不知老板们也一样，他们被现实慢慢地煮，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失去了防备，世人总认为老板们可以挥霍无度，玩弄女人于股掌，他们也自信自己可以，等到煮死的那一天，发现自己才是被玩弄的对象。

 不敢开宾利是因为那一次我足够了，因为我怕这个现实会把我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