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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腻

巴特1976至1980三本在法兰西学院的讲义，值得读者深深回味。这是怎样的课堂呵，居然有这样的讲课方式？尤其是《中性》，一个细腻、优雅、睿智的男人，赫然站在眼前。以前一直被人指引写作要从大处着手。仅结构而言，宏大无有什么错误，但宏大需要大量的细微之物来填充。他说：“优雅，等于生命的细微织物。”其实，卡而维诺很早就在给读者上这一堂课。在《寒夜冬行人》里，描写银杏叶子凌空分层落了下来的那一段落，细至令人叹为观止瞠目结舌。细腻，优雅而缓慢的编织文字，是她从今而后需要慢慢习得的功课。

银杏叶子

因细腻，想到卡尔维诺的小说，想到银杏叶子，想到某人的母亲。某人说他妈妈需要这个泡水喝，而他所在的城市无有这味中药。她便跑遍西安的大街小巷，在一个古旧的中药店找到了那些已经成为药材的叶子。不贵，但颇难寻得。那也是个夏日，空气闷热，蝉在树枝上鸣唱不休，她白色的衬衫，汗珠隐隐浸出。当她说她寻到了药，他哑着嗓子回电说，他很累，他陪在母亲的身边，陪着母亲打点滴。如今回望，那是她过往生命中的一个小片段，在记忆里纷纷飘洒而下。银杏叶子，一种可以医治疾病的叶子，却无法医治信任，更无法医治爱中的谎言。她想，她该把情爱系列的分析文本写了下去，好好分析下爱以及爱为什么要与谎言相临而居，而非诚实。

反思

当一切落幕，她想，她该反思的是蕴藏在她的人性里的那些邪恶。奥登说：“他们永远不会向他们自身以及他们的情人开枪”。这里，诗人所谓的开枪，指的便是自我反思。你和什么样的人相爱，所爱之人便是你的镜像。他的瑕疵是你的瑕疵，他的傲慢是你的傲慢，他的谎言是你的谎言，他的人性之恶是你的人性之恶,他对不朽的虚荣是你对不朽的虚荣。他是你的镜子。他的一切折射着你的形象。你在他之内，他在你之内，你看到他的罪恶便是看到了你自己的罪恶。忏悔吧，反抗者，真正的反抗者，连自身亦要反抗的反抗者！

快乐

一只猫在草坪上啃着青草。她看着，这只猫是猫族中的百草氏吗？对植物如此好奇，如此有品尝的勇气。亦或它是一只种族不明的动物：猫羊？只有羊才吃草，这只披着猫皮的羊却品尝的津津有味，啃了一口又一口。黄昏渐临，小区被夕阳母性的光辉所笼罩，朋友打来电话。这是位能逗人乐的朋友，他的言谈总是送给她不期而遇的礼物：生活的智慧，庸常的快乐，自我的嘲弄等等等等。打完电话，路灯已亮，人们的面孔模糊而亲切，那只猫羊亦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草地。她听着秋虫的呢喃，哼着歌，踢着小石子，往家里走去。踏在台阶上，她意识到，此时此刻，她很快乐。

图为唐志冈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