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雨轩,今四岁耳。
一日,儿子翻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我的手机,突然,他向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喊叫我:爸爸,你的手机上写的什么字啊,上什么,什么水?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拿过来一看,却是我手机的屏幕上待机的四个大字:上善若水。小家伙快四岁了,也认识二百多字了,这个“上”和“水”字,他原本是认得的。我便读给他听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可他继续追问这是什么意思,是啊,什么意思?我默然了,我该怎么和一个不足四岁的孩童解释呢?这四个字,原本蕴涵着至高的处世哲理与人生境界,是我人生的座右铭,也是教育孩子的准则,可面对儿子幼小期待的询问眼神,我却说不出什么来,也许这个道理,需要他自己用几十年的人生旅途去自己感悟。
子名雨轩,雨为滋润泽被,轩为高扬宽贵,雨为人生处世之道,轩为男儿立身之本。为这个“雨”字,儿子他奶奶总耿耿于怀,认为取名字,就该有个含义吧,应该叫“宇轩”,也取个器宇轩昂之意吧,何况我又是干航空的,“宇”字多少也能沾点边。我一笑无语。我家祖辈居于西安,长于三秦大地,秦好水德,水色玄,所以秦朝当时规定衣服、旄旌、节旗皆尚黑。至今这样的风韵,仍可在关中乡间看见。秉承先统,以水为德,不择不剔,随方就圆。一个“雨”字,正蕴涵着我为培养儿子一颗上善若水的心的厚望与期待。
儿子小名多多,我教他拍着手唱我小时候在幼儿园就唱的儿歌:“李小多那个李小多,分果果,分果果,大的分给张小弟,小的留给他自己。”唱着唱着,儿子突然问我:“爸爸,我为什么要把大的苹果给别人,把小的留给自己?”“那是因为你大啊,就该让着小弟弟。”我淳淳教导。“可在幼儿园,我在班上最小,我每次分到的苹果也最小。”儿子振振有辞地说。我哑然,儿子是八月底出生,刚好赶上幼儿园报名的末班车,他在班上确是最小的。可我问自己,我用二十多年前我所受的教育今天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过时了吗?我们那时,不就是要讲究礼让的吗?在今日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这样的教育,是否适宜孩子以后社会的融入与竞争呢?我很茫然,但我总觉得,我的教育并没有错。
公交车上,儿子总是观察着上来下去的人,如果让他看见老弱病残孕或抱小孩的阿姨,他的嘴就闲不住了。一次,我们乘坐公交车,车上人并不多,儿子被他妈妈抱着,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起身让座,许多站过去了,儿子问:妈妈,为什么我们没有座位呢?妈妈,你累不累,放我下来站一会。周围站着的人都在看着儿子,坐着的人都把脸转向窗外,我真为安然就坐的那些年轻人羞愧汗颜。还有一次,我们坐车,上来一位老奶奶,站在离我们坐的后门较远的汽车前门那里,身体随着汽车摇摆,可就是没有人让座位,儿子看到了,显得很焦急,嘴里直喊:怎么老奶奶没有座位啊?爸爸,你让座位给老奶奶吧。我笑笑,起身把老奶奶扶过来坐下,可儿子显得并不很高兴,嘴里还在问:爸爸,为什么那些人不让座给老奶奶呢?我对儿子说:没事,儿子,等你长大了他们老了,你也不让座给他们。儿子却摇摇头说:不,老师告诉我们要有礼貌、要让座位!这样一个连三岁多孩童都懂得的道理,我们许多成人难道不懂吗?从儿子嘴里发出的话语,是对这个社会日益冷漠的人心的最大嘲讽与责谴。
“没意思。”这句话几乎成了儿子的口头禅了,以至于连菜市场卖菜卖烧饼的大妈都知道,每次路过那里,大妈总是笑着逗儿子:没意思的小朋友又来了啊。每到这个时候,我也在想,儿子那颗幼小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一家一个孩子的计划生育国策,使得现在的孩子都过早地背负起了他们这个年龄所不应有的忧愁与烦恼。我们小的时候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楼前玩耍,爸妈什么时候一直跟着我们?可现在的孩子呢?不是我不想让他去,而是我不敢——真的不敢。
儿子又在背《三字经》,幼儿园给他们发个本书,他回来就背了不少,看他摇头晃脑的背得煞有气势,我不禁好笑,可每当我听到:养不教,父之过。我的内心就总有不安。为什么不是养不教,母之过呢?我想:一个家庭中,母亲承担抚育的大部分责任,而父亲的角色不仅仅只应是道德的权威,教孩子培养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教孩子读书或受教育,是父亲不可推卸的责任,做一个好父亲就意味着要培养有道德的孩子。面对幼小的儿子,我深感责任的沉重。
有子雨轩,没身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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