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金霞:教师与课程
(2014-03-10 12:40:29)
标签:
教育课程 |
分类: 教语文,说语文:说是为了生活 |
教师与课程
史金霞
关键词:教师
摘
关于“课程”
“课程”一语,出自拉丁语的“跑道”(currere),含有“人生阅历”之意。“课程”这一术语作为教育术语,是在1582年荷兰的拉丁大学里首次确认的,将由教会和国王的权力所控制的课程比喻为让让大学教授和学生们进行教学的学程的赛马跑道,嘲弄性地称之为“课程”(currere)。因此,“课程”这一教育术语,缘起中便夹杂着“强制”的含义。
探究“课程”一词含义的流变,便可知道:从“课程”意味着制度上所规定的学科课程的含义,到20世纪初,美国实现了含义的转变——教育行政所规定的教育内容和学校教师所创造的教育内容逐渐区别开来。教育行政所规定的教育内容——教学大纲,叫做“课程标准”(course of study)学校教师所创造、学生所经验的课程叫做“课程”(curriculum)。
日本学校教育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佐藤学教授在其《课程与教师》一书中,这样定义“课程”:课程“意味着学校中教师和学生创造的教育经验的总体”;课程可以“界定为教师所组织学生所体验的学习经验(履历)”①。
基于此,佐藤学重新界定了课程领域中的几个主要概念:课程为“学习经验之履历”,学习为“意义与关系之重建”,教学为“反思性实践”,学科为“学习的文化领域”,学校也再定义为“学习共同体” ②。
佐藤学这本《课程与教师》,由钟启泉教授翻译,十年前出版。系“世界课程与教学新理论文库”丛书之一,这套丛书,选取20世纪70年代以来特别是90年代以后世界课程与教学理论名著,旨在为“东西方课程与教学理论对话提供一个‘平台’”③。
十年间,关于“课程”的讨论仍然十分热烈,而关于“课程”的实践与探索,则是“山有小孔,仿佛若有光”。
因此,本文将就“课程”的实践与探索之问题,略陈一二,求正于方家。
制约课程的是什么
制约课程的是什么?
为什么学校不能成为“学习共同体”,而是训练学生迎战考试、以追逐高升学率为目标的营地?为什么类似衡水中学这样的超级学校,仅以其傲人的升学率,即使对身心都正在成长的孩子百般摧残,而照旧有源源不断的生源趋之若鹜?
为什么学科不能成为“学习的文化领域”,而是将制度化的知识权威化,作为竞争与控制、压迫的工具以发挥作用,并且以这种碎片化、套装化的知识严重地阻碍批判性思维与创造力的培养与发展?为什么学科教学割断了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人际脉络,排除了诸如生命教育、死亡教育、环境教育、人权教育、自由教育等等综合性的现实性的理想性的教育于学科之外?
为什么教与学不能形成有效地对话交流而依旧以控制为中心?为什么学习不是为了创造世界、结交伙伴、建构自我而依旧以追逐所谓成功为目的?
总而言之:为什么我们的教与学,仍然是以考试为中心,以升学率为目标及考核要素,而不是一个多层的认知的文化的过程,不是一个社会的、政治的、伦理的、客观的、能在不断地冲突之中达成妥协的过程?
所谓“课程”,仅仅停留于理论装潢的层面,而不能落地生根,其咎何责?
综上之问,想必很多人会将矛头指向制度建设。
身为教师,我却不以为然。
课程实施之阻力,制度固然是障碍,教师更难辞其咎。
教师与课程
“课程”含义的逐步清晰,而至形成了“学习(教育)经验的总体”之定义,是与美国的实用主义哲学家、教育家和心理学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的理论分不开的。
杜威认为,教育是生活的过程,而不是未来生活的准备。他把教育定义为“经验的重组”,主张学校所组织的经验,应该与学术性经验、校外的社会与产业、公共生活伦理等方面有联系。通过这些联系,学校得以帮助学生建构理智的、社会的、伦理的经验,从而成为一个能够担负起“民主主义社会”使命的场所。
因此,杜威对于教师的责任定位便不难理解,他认为教师的任务并非把已有的知识放到学生的头脑中,而是对学生已有的那些片断的、混沌的、只与其个人经历相关的经验认识进行定向引导、充实和梳理,使它们成为完整的、有精确说明的、并以逻辑形式组织起来的经验。而这个过程,便成为了佐藤学所说的,“教师所组织学生所体验的学习经验(履历)”,也即“课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很多老师,虽然嘴里说着“课程课程课程”,其实,对于什么是课程,并不甚明白。在实际的教育教学中,则完全没有“课程”意识,只不过是一个传授知识的媒介而已。
以语文教学为例。
所谓“语文味”与“泛语文”之争论,表面上是在讨论语文课该怎么上的问题,其实质则是一个课程观的差异问题。不乏一些语文教师,举着“语文味”的大旗,对那些不以对词章句法的精雕细琢为路径、不以玩味文本赏析手法为旨归的语文课,动辄斥之为“泛语文”乃至于“非语文。
这种画地为牢的思维,其根源就在于,将”课程标准”与“课程”混为一谈。也就是说,把教育行政所规定的教学大纲,即课程标准,等同于学校教师所创造、学生所经验的“课程”。在这样的观念下,便不会有建构课程的创造性行为,便会把所有的课堂,都上成一个模式,便会忽略教师和学生生命的成长经验,对于社会生活缺乏深情体验和关注热情,螺狮壳里做道场,关起门来家天下。
还有一些语文教师,以为只要多读书读好书,就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不仅仅是合格),殊不知,腹有诗书是一个语文教师的基本条件,但不是其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的充要条件。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除了读书之外,要掌握基本的教学方法,建立完备的教育观念,尤其重要的是,要有健全的课程意识,只有这样,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乃至于优秀的教育者,才会在教学中,贯彻教育精神,关注自身与学生的成长,关注教与学的方法与过程而不仅仅是自己所设定的目标效果。因为,“优质教育总是重视过程多于成品。如果一位学生在完成教育时变成一个只会接收信息的内存,这位学生已经受骗了。优质教育会教学生成为知识的创造者,并能洞察别人所宣称的事情是否正确。”(帕克·帕尔默)
是的,缺乏课程意识的教师,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师的,遑论优秀。而那么多一线教师,不知“课程”为何物,却口口声声说着“课程”,甚至以课程之名,为自己的教学做装点,这也是“新课程”推行这些年来的一大景观。不亦悲乎?
首先是教育
“课程”与“课程标准”区分出来,是意义重大的。
无论一个教师,执教哪一门课,任教于哪个年级,只要立足于“课程”的理念,便会自觉地将学科教学与教育过程结合起来,便会对自己的教育教学有所追求,从而自觉地努力成长为一个遵循社会生活常识与规律、教书育人的教师。
对教育教学有所追求的教师,美国著名教师培训专家帕克·帕尔默教授的《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④一书,是值得认真阅读的。
体会一下这些语句吧,是多么令人深思:
“真正好的教学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真正好的教学来自于教师的自身认同与自身完整。”
“教师的核心任务是要为伟大事物提供一种声音,一种能力——独立地把真理说出来,让学生听到、理解,而不需借助教师的声音。当伟大事物为自己说话时,教师和学生更可能进入一个真正的学习共同体,这个共同体不会瓦解于学生或教师的自我之中,而且知道要对核心的主体负责。”
“一定把课程设计成这样:让学生全神贯注于互动中而非填鸭,克服总想把信息灌给学生的倾向,让他们直接面对主体、彼此和自己;我一定给学生阅读一些他们需要知道的东西,但要留出学生可自己思考的空间,又因基本教材往往有这个优点,我一定熟读所教领域的文献;我一定要创设一些让他们去探究未知的领域的练习,以及证明他们已经学会了多少内容的作业;我一定要建立一个容许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的时间表,同时也有时间掌握计划中必须学会的事实。”
对于一个教师而言,首要的不是教学,而是教育,出发点与目的地,都是教育。而课程,是经由教学,达到教育的必由之路。它,需要我们去发现,去建设。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曾经这样回应一个年轻的迫切的诗人⑤:
“让你的判断力静静地发展,发展跟每个进步一样,是深深地从内心出来,既不能强迫,也不能催促。一切都是时至才能产生。……以深深的谦虚与忍耐去期待一个新的豁然贯通的时刻:这才是艺术地生活,无论是理解或是创造,都一样。”
“要耐心地对待心里所有尚未找到答案的问题,要尝试去喜爱这些问题本身……不要急于得到答案,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给答案。关键在于去体验一切。现在就去体验问题。渐渐地,不知不觉地,体验了一些日子后,答案就会出现。”
这段话,同样适合送给行走在教书育人道路上的人们,教育,不是工业,而是默默耕耘,悉心培植,静候生长,收获有时的美好的农业。“既不能强迫,也不能催促。一切都是时至才能产生”,“以深深的谦虚与忍耐去期待一个新的豁然贯通的时刻”。
“关键在于去体验一切。现在就去体验问题。渐渐地,不知不觉地,体验了一些日子后,答案就会出现。”
是的,只要体验,思考,热爱,创造,答案就会出现。
注释及参考文献
①
②
③
④
⑤
2013-11-12-17:24
(此文刊发于《江苏教育 中学教学》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