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满囤儿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关山飞渡》可以毫不夸张地被称作是西部片神话的开端。虽然1903年鲍特拍摄的12分钟的电影短片《火车大劫案》就已经显露出西部片的一些特性，但是真正把西部片从B级片制作水准拉升到主流的，还得归功于1939年的这部《关山飞渡》。这不仅仅是因为它贡献出了约翰-福特和约翰-韦恩这对儿西部片黄金组合，还因为其鲜明的摄影、紧凑的剪辑、细腻的人物、深刻的主题等艺术性成就，开辟了大制作西部片风格。

        在《关山飞渡》中，约翰-福特不仅保留了之前西部片的荒漠环境、快意恩仇、粗犷牛仔、妖娆妓女、激烈枪战等基本元素，还从莫泊桑的著名短篇小说《羊脂球》中套用了马车模式，形成了车内狭窄空间与车外广袤天地的强烈对比。可以说，在驿车之外，是传统西部片粗犷的表达；在驿车之内，则是文艺片细腻的讲述。《关山飞渡》也就不仅仅是西部片商业元素的集大成者，也把西部片的艺术元素推向了新的高度。

        在福特的这两驿车里，有令人闻名胆寒的越狱牛仔林哥、话唠的车夫、谨慎冷静却有通情达理的警长、已有身孕的军官夫人、外表绅士的赌徒、嗜酒如命的医生、胆小如鼠的威士忌推销员、携款潜逃的银行家、以及一位善良的妓女达拉斯。这九个不同个性的人聚集在驿车内，便形成了一个内部张力。驿车作为一个空间上的视觉动机，又与外部张力紧密相连。通过林哥阻挡驿车前进、驿车与骑兵队分道前行、印第安人俯瞰驿车等画面，外部张力一步步地走向了高潮。而在这一步步的间隙，车内人物间的互动形成的内部张力则进一步绷紧了观众的神经。比如医生在不断地喝推销员的威士忌，绅士赌徒总会想军官夫人献殷勤，林哥和妓女达拉斯暗生情愫，银行家总是对自己的小包紧张兮兮。车内人从一开始便保持了微妙的两两关系，始终保持着一种内在的压力。通过外部张力的不断推进，车内部的关系开始了一些变化。比如因为军官夫人突然要分娩，大家不得已必须依靠平时看不起，且时刻欲与之保持距离的醉鬼医生和妓女达拉斯。这时人们对待这两个角色的看法也就跟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车内角色的人性化塑造，比之一般的文艺片还要深刻和流畅。

        外部张力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影片的高潮到来。一场不可或缺的追逐和枪战被福特适时地呈现在了观众面前。尽管在西部片初期，创作者们总是对印第安人的形象采取固有化和有失偏颇的态度，但是片中印地安人追逐驿车戏份的时间长度其实已经超出了叙事的必要了。之前的叙事进程在此基本上完全中止了下来。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完全是为了将这一场追逐战刺激化为壮观的运动节目呈递给观众。此时的观众作为一名消遣者，可以完全放弃自己的思考与判断，全情投入到荷尔蒙控制全身的那种亢奋状态。这便是好莱坞类型片的魅力之一，他们总能够在必要的时间段，牢牢地抓住观众的视觉心理，满足他们对“看”的需求。不过，即便是在如此商业化的段落里，福特仍然打破了一些旧传统。为了令影片的节奏更加强烈一些，福特把反方向的运动镜头接在一起，形成了180度的骤变，从而在视觉感受上造成了更为强烈的变化。

        鉴于当年《海斯法典》的约束，本片对犯罪、暴力、性等方面都没有过多的描述。影片结尾处林哥找到三位仇家后的那场决斗也没有被处理成暴力美学的宣泄，都多少令现代影迷感到不够过瘾。不过福特利用省略和画外音为这场决斗营造了浓厚的紧张气氛和宿命感，却也是颇为令影迷传诵。从本片开始，西部片成为了一个越来越彰显导演个人魅力的舞台。

原文刊载于《宝安日报》，转载请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