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福井飘着细雨，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这雨来得正好，去禅寺本该是这样的天气。

永平寺的山门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六百年的巨杉环绕四周，青灰色的瓦檐滴着水珠，将石板地敲出一圈圈涟漪。我们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把伞装进塑料伞套，脱下鞋子装入塑料袋，拎在手上。穿上指定的拖鞋，还是有点冰凉哦。拖鞋与木板相触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古老的回音。

转过第一个佛堂时，遇见了列队而行的年轻僧人。他们约莫二十出头，青色僧衣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微光。最前面的僧人手持经卷，后面的依次捧着木鱼、香炉，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雨声、脚步声、远处隐约的诵经声，在这方寸之间达成奇妙的和谐。我忽然想起曾在书中读到，永平寺的僧人每日寅时即起，在法堂做早课。此刻他们是否正要去完成今日的修行？

法堂位于寺院最高处。攀登的过程颇费力气，木制回廊在雨中泛着湿漉漉的光泽。看到年长的游客走得气喘吁吁，倒是让我想起妈妈爬长城的的经历，今天仍然历历在目。法堂内，数十位僧人正在诵经。低沉的梵呗声与屋外的雨声交织，竟分不清哪个更真实。我坐在角落听了许久，虽然不解其意，却觉得心中某处被轻轻抚平。

下山的路上，雨势渐小。在伞松阁，我们脱去拖鞋，赤脚踩上榻榻米。156张榻榻米铺就的空间里，抬头可见230幅花鸟画——据说出自144位画家之手。工作人员指着其中一幅讲解道：“你看那枝梅花，墨色浓淡相宜，多像活的一般。”确实，在这阴雨天里，那些花鸟却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

午饭是在寺外一家获奖的荞麦面店解决的。1780日元一碗的荞麦面端上来时，我们都笑了——两只金黄的大虾昂首挺胸地卧在面上，旁边配着几样时令小菜。夹一筷子面条，蘸着酱汁送入口中，荞麦的清香与虾的鲜甜在舌尖绽放。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此刻的温暖与满足，大约就是旅行的意义。

离开时，雨中的永平寺渐渐隐没在雾气里。我想起那个关于乔布斯的传说——他是否也曾站在某处，遥望这座始终未能抵达的禅寺？而今日的我们何其幸运，能在雨中与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