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像一把金色的梳子，轻轻抚过黄家湖的水面。这个妇女节的清晨，原定去八分山的登山计划，被姐姐临时改成了黄家湖露营基地“考察”。“趁天暖先探探路，等春深了，带爸妈孩子一起来。”她揉着发酸的小腿，笑得狡黠。车窗外的风裹着《可能》的旋律，老公握着方向盘当听众，我和姐姐在后座对着手机歌词胡乱跟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里，竟把《若月亮没来》《雪distance》这些新歌吼出了KTV包厢的气势。

黄家湖露营基地比想象中热闹。烧烤区飘着孜然与炭火交织的香气，几十顶天幕像彩色蘑菇散落在草坪间。穿碎花围裙的阿姨守着卡式炉熬小米粥，铝锅咕嘟冒泡的水汽模糊了老花镜片；隔壁帐篷飘来烤茄子的蒜香，年轻夫妻正手忙脚乱给哭闹的婴孩冲奶粉。最惹眼的当属东北角：自带专业音响的大叔高唱《向天再借五百年》，他夫人接棒的豫剧《朝阳沟》字正腔圆，惊飞了柳梢头的麻雀。我们凑趣唱了首《搀扶》，唱到“风雨中搀扶着走”时，姐姐忽然攥紧我的手——去年母亲住院时，我们也是这样搀着彼此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正沉浸着，不远处传来小心翼翼的商量：“大哥，孩子刚睡着...”唱歌的大叔瞬间调低音量，像按下琴键般自然。穿冲锋衣的小伙子连连作揖，转身时，我看见他背包侧袋露出半截奶瓶。这方寸天地间，带娃的、遛狗的、团建的、独坐钓鱼的，都在烟火气里达成某种微妙的默契：烤馒头焦了不打紧，隔壁递来串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孩子哭闹也不尴尬，总有陌生人扮鬼脸逗出咯咯笑声。

我们沿着湖岸走了个把钟头，看野鸭在芦苇丛中划出银亮的水线。归途时夕阳正斜，姐姐家的麻将桌已支棱起来。三局掼蛋打得鸡飞狗跳，六岁的侄女充当“军师”，把对家的牌偷瞄得明明白白。果盘里的草莓沾着水珠，咬破时溅在记账的小本子上，洇开一团胭脂色的春天。

归家路上，车载电台恰在播放《这世界那么多人》。后视镜里，露营基地的灯火渐次亮起，像落在地上的星子。忽然懂得姐姐改主意的深意：所谓过节，未必非要征服某座山峰，能在温吞日常里打捞起这些吉光片羽，看不同年龄的女性在烟火红尘中彼此映照，或许才是妇女节最熨帖的注脚——就像那些帐篷里此起彼伏的笑声，最终都化作了夜色中温暖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