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心中的男人们(196+5+1)
(2019-06-16 21:33:10)一个男人心中的男人们
写在父亲节
父亲节,这个目前还属于洋节的节日,多多少少引起了波澜,短信微信不断煽情。
这个节日,没有纯粹的宗教色彩,倒是充满了亲情。作为一个男人,为人子也为人父,半个多世纪以来,几代男人在心中的记忆也开始浮现,有一些小事,也影响着我们一辈子,让我们感动,让我泪目。
祖父进城
祖父12岁出道学做生意,凭着自己的智商与情商的完美演绎,成为了老家的名人,只要他在那里,那里就是人气中心。
祖父非常注重我们的礼仪教育,我的幼儿园与学前班都是在乡下接受祖父的私塾教育。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兄妹三人相继进入学龄期,最大的问题来了,计划经济年代,每个人的粮食定量供应,高中的口粮是每月27斤,每个人每月半斤植物油。我们生长发育严重受挫。
祖父在乡下,很是担心,于是他有了一个定期进城计划,除了带一些乡下的农产品以外,最主要的任务是解决我们的粮食问题。
油盐柴米酱醋茶,开门七件事。尽管这个社会有吃不饱的人,但是也有粮食过剩的,例如女性、例如老人、例如退休的体力工作者。于是,他们想着各种办法,将吃不完的粮食指标,换成粮票,进入黑色市场,让那些吃不饱的人能够吃饱一点,但是这是严重的投机倒把行为,抓到了要挂牌子游街示众。
祖父进城了,他会到后宰门市场的茶馆去喝茶,后宰门是当年的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当年的江湖,死水微澜里面成都的东大街。
祖父喜欢给我讲他的故事,是这样的过程。
到了茶馆,他机智的双眼到处扫描,他居然能够发现谁是倒卖粮票的人。其实,茶馆里面也还有许多工人纠察队的队员在卧底,他们是负责抓那些投机倒把的人。这种交易的风险还是很大的,一旦抓住,所有的钞票、两票全部没收,人还会抓到工纠的办公室,可能会吊打一顿,然后,挂上牌子,带上高帽子,在工纠队部门口示众或者押着在中山南北路示众。
祖父在发现疑似投机倒把分子以后,会想办法引起犯罪分子的注意与认可,从而产生接头的机会,一般来讲,祖父会想办法让他自己变成茶馆的人气中心,他博闻强记,会讲三国、水浒,也还能够讲尼克松、基辛格、蓬皮杜、戴高乐,所以,在茶馆聊天的时候,大家不知不觉的向他靠拢,而投机倒把分子,也向这人群中靠拢,眉宇之间可以形成沟通与交流。
在无声地沟通中,双方达成了默契,于是,都会不约而同上厕所,可以谈价格了。
当时市面流通的两票有:全国粮票、湖南省粮票、工种粮票。
全国粮票,全国通用,每十斤含食用油二两,每斤粮票二毛钱。
湖南省粮票也是含有同样的食用油,只能在湖南省内使用,每斤粮票一毛五分钱。
工种粮票,是属于衡阳市的地方粮票,不含食用油,每斤只要1毛钱。
我们家每个月大概需要补充粮票10~15斤,否则我们天天喊饿。
祖父定期不定期进城,也就呆个两三天就走。其实也就是这个任务。因为他是一个乡下佬农民,即使被抓住了,他也不会交代自己的真是身份,更不会交代儿子的身份。
在我到成都去读研究生期间,祖父给我讲了一次遇险。应该是1975年夏天,他与票贩子在和平北路小学后面的背街小巷交易的时候,工人纠察队从天而降,六十三岁的祖父被工纠追得没命的跑,草帽---最重要的道具丢了,三块钱买的二十斤省粮票只剩下五斤。最后还是跑过了解放路,工纠才没有追赶,因为,解放路是城南区与城北区的分界线,北区的工纠不敢随便越过分界线执法,但是祖父的膝盖还破了一大块皮。而这一切,他没有告诉我的父亲母亲,因为他担心父母亲不让他再来买粮票,担心儿孙们吃不饱。而父母亲一致认为祖父是从小闯江湖的老杆子,值得信赖,安全上不用担心。
这种父爱,也只有在改革开放以后,才能够变成故事,变成文字。但是尽管祖父是粗描淡些,但是我觉得他应该还有许多的委屈与历险经历,被故乡的那一抔黄土永远掩盖了。
父爱,现在是大把的物质与钞票,当年则是这种现代看起来酸楚的诙谐与幽默。
祖父就是一个新中国的农民,他的父爱就是农民的那种有点冒险精神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