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乡下的那个年(21+3)
(2017-01-28 02:07:22)那年乡下的那个年
五十多岁的人,也就过了五十多个年。当然更够记住年事的年还需要按照年龄减去三或者是四进行统计。
半个世纪,中国人过年经历了大概不少的变迁。有些可以说是革命式的变迁甚至变化。
童年在乡下爷爷家长大,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福利。在乡下,曾经有谚语:“大人盼块田,细伢子盼过年”。过年了,有好的吃,有新衣穿,有鞭炮放。
过年前的年货准备,在乡下都是自产自销的。最让我们喜欢的是炸红薯丸子。把红薯切成丝,与面粉合起来,加上糖精(白糖凭票供应),在油锅中炸的金黄金黄的,酥香可口。至于其他的年货无非就是炒蚕豆、雪豆、黄豆;炒红薯片、炒米片等,我们家父母亲在城里工作,有时会有一点糖果饼干等乡下稀罕的物品。这些食品统称为“换茶”(乡音谐音)。童年的我们,将这些换茶装在自己的口袋内,在生产队的各个屋场穿来穿去,与小伙伴们交换换茶,在凛冽的寒风中,就着鼻涕吃换茶。
三十的那一顿年饭,我们老家乡下没有什么吃饺子的说法,甚至不知道饺子为何物。但是,肉鱼鸡蛋类是必不可少的。一年也就在这一天可以看到这么多的腥荤。乡下做菜,都是天然食材,佐料。原汁原味,当然那时候我们不太会品尝。
最喜欢的当然是最为传统的是头碗,一个大海碗,装上七层或者九层的不同的美食,最上面的多半是蛋片、瘦肉片;第二层是鱼丸子;第三层是黄雀肉;第四层红薯丸子;第五层虎皮蛋;第六层红枣,第七层饭豆。这一般是标配。头碗的内容丰富,蒸透了,各种食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很好吃。
那时的鸡是走地土鸡,一般是阉鸡(雄性去势的太监鸡)炒着吃,条件好的炒木耳,大多数家庭是用马蹄炒鸡。我小时候不吃肉了,觉得那木耳与马蹄都是好吃的。与鸡合炒的木耳,软软的脆脆的,夹着鸡汁的鲜美;马蹄则是脆脆中带着一丝丝的甜味,所以,这些菜上来,多半是大人吃肉,小孩吃木耳或者马蹄。但是那菜汤泡着饭吃,则不用提有多鲜美了。捞米饭,每一饭都是独立的,裹着鸡汁,不忍下咽。
杀了年猪,将猪肉用水煮熟,切成大块的,在锅中用茶油炒后,加上海盐、酱油,简单的烹饪,那柔柔的香味,非常诱人,我只吃瘦肉,那肉中的汁水浸润着口腔的粘膜,美妙的无法形容。
我们家乡还有一种羹汤,称为“清啰(谐音)”,使用红薯淀粉做成的,里面加上了鸡血、油豆腐丝、瘦肉丝、鸡杂、马蹄碎颗粒等,鲜美无比。几乎是每人要喝上两大碗。
还有一个地方习惯,三十晚上的萝卜汤。俗语“三十晚上的萝卜,十五晚上的灯”。这萝卜汤是用猪大骨与红白萝卜用慢火慢慢煲出来的汤,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熬上一大锅,每天要出来喝上一大碗。至今衡阳人还喜欢将年终奖称为“萝卜钱”,这就知道了这一碗萝卜汤,是多么重要了。但是,现在的家庭在饭店过年的越来越多了,以至于现在有些小年轻问我,“罗老师,为什么年终奖你们称为萝卜钱呢?”,我有时想打他一耳光。
年饭有些家庭是中餐,有些家庭是晚餐,但是我们老家在中餐的更多。
年三十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开始守岁,没有春晚,四周灭黑的。至于何时睡觉,到没有特别的讲究,因为当时乡下没有计时的钟表,说是守岁,时间太久,要消耗煤油、还有煤炭,不合算。
一家人坐在地炉子烤火,这才是最具有温暖的感觉的时候。围着吃年货零食。爷爷有时会讲一些故事,我们就从兴致勃勃的听故事,到后来是强打精神听故事,生怕打瞌睡,因为我们期待着爷爷奶奶将父母亲从城里寄过来的糖果饼干拿出一点点分给我们享用,棒棒糖是最受欢迎的,因为棒棒糖可以添一点,在放下来,留着以后吃,这样可以保持甜蜜的时间更加持久。乡下不讲究,爷爷奶奶看着我们想睡了,就将那些城里的食品拿出来我们含着棒棒糖洗脚,上了床,喜欢在床上翻几个跟斗,才会睡觉。
第二天早上,清早起来,要放一挂鞭炮,叫做,开财门。鞭炮一响,我们立马起床,到地上去寻找那些没有炸开的鞭炮,如有发现,可以跑到小伙伴圈里面,嘚瑟大半天。
乡下的春节,慢节奏,有规矩,也不太多。那时候没有农民工,也少有农转非,乡下的人基本上聚族而居,没有人口流动,每一个屋场里面的人气都是旺旺的,年三十都在自己的家里团圆、团聚,到了初一,大家在与长辈吃早餐(很正式的仪式,重要性堪比三十的年饭)以后,就开始了串门拜年的程序了,每一个家庭都是笑声朗朗的,不管物资有多么的匮乏,但是那一天的笑声,却是很真诚的开心的。
但是笑声,随着城市化、随着村庄的消失,越来越远;而三十晚上的守岁的幸福却被春晚无情的霸占;至于美食,则可能随着物资的丰富、养殖业的商品化的发达,越来越寡味。
不得不感觉,有些不能满足,才会有幸福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