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我是谁 |
有一年冬天,北风呼啸,有人敲门。是亮亮来了,他在过街天桥看到两只兔子瑟瑟发抖,于是买了回来。
他那时正在中央音乐学院当学生,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哪还照顾得了两个小生命,幸亏他还有个小姨,于是送过来。
其实,他还是很负责任的。
他负责给兔子取了名字,一个叫面的,一个叫夏利,因为这两样他都坐不起,只能坐地铁。
面的和夏利是兔子中杰出的另类代表,凡是兔子喜欢吃的,它们都不喜欢,它们喜欢的是酸奶、五香瓜子和花生(奶油的绝对不可以,这些东西吃多了会上火,所以它们也经常吃川贝),以及野生猕猴桃(人工栽培的吃了会拉肚子的)……
被亮亮托管在我这里的两个小家伙,很快长成大家伙,还得了时髦的肥胖症,几年后死于高血压。
事先大姊就打了电话,说亮亮从德国回来,在首都机场转机。到底是做妈的,大姊担心他身上没有人民币,怕万一出什么状况不好应对,所以交代我去机场见他一下。
我提前了一小会儿——我总是很守时,这是我的好习惯。
在国际到达对面的咖啡馆里,挑了正对显示牌的一张桌子坐下,我一般不喝咖啡,我要了柠檬汁。
显示牌上面信息很全,看着它,感觉就像全世界的飞机都朝着这咖啡馆冲过来。我找到了亮亮的航班号,显示还没到。若是到了,立刻就会有提示。
咖啡馆里坐满了人,他们是来接机的人中不太焦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都拥在显示牌下面,象看流星雨一般仰着脑袋。每到一班,人群就骚动一下。
突然远处就乱起来,很多人在奔跑,手里是各色的照片气球和鲜花,接着是巨大的尖叫声。我临桌的男人跑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跟女人说,来了个韩国叫RIAN的歌手,是他的歌蜜在迎接呢。
看显示,亮亮坐的航班已经到了,我的手机却没有响。我有点坐不住,想也许他直接去机场的银行兑换人民币了,遂走出咖啡馆,去找中国银行。中国银行窗口前的人寥寥无几,一望就知道没有我要找的人。看表,飞机抵达已经过了半小时,安检取行李也差不多了,会不会是已经离开机场了?仔细想想,没有那么快,而且我的眼睛一直守在出口。会在哪儿呢?哦,是不是他手机信号不好,所以在找公用电话?观察后了解,机场只有投币电话,每个投币电话前都有个小姐,为前来打电话的人兑换硬币。问题是亮亮拿什么跟人家兑换呢?我就跟每个小姐说:如果有个高大长得象刘德华从德国来但又没有人民币的男孩来打电话,请一定先让他打了电话,随后我肯定会为他缴费的。小姐们都没吃惊很和气,痛快答应,我很得意,回到咖啡馆,眼睛继续守在出口。又等了半小时,已经是中午一点了,有些饿了。我出来溜达溜达。
就听见天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姨,我在这呢。”
抬头一看,透明的空中走廊上,果然是亮亮在招手。
他比走的时候长高了很多,旁边还有个小姑娘。
机场餐厅的饭很难吃,但亮亮送给我的烟很好抽。
亮亮的日本女友,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那双眼睛,机灵得不得了。
亮亮掏出一包香烟递给我,说:“德国烟,尝尝。”很帅气地用他的ZIPO帮我点上。我们在机场的餐厅用了简单的午餐,我们都没有留意到其实很难吃。他迅速地转换着德文、中文和英文,游刃有余。亮亮再不是从前那个青涩男孩,对两个女人绅士般周到,举手投足都透着成熟男人的味道。
我7岁时,大姊生了他。
第一次见他,他就把尿喷射在对面的墙上,把他爹乐得脸都变形了。
那情景,倏忽就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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