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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父亲

(2007-02-18 08:34:25)
分类: 我是谁

   他比我大43岁,我想我们之间是隔膜的。但是,我永远无法否认,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认识,正是从这个男人开始的。

    

国际航空报生活家专栏

2007-6-25 星期一 第28版

俞悦/文 

猜父亲

 

  在我以前,父亲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

    他似乎还想要一个儿子,所以有了我。

    我出生的那天,二姊赶回家报信。听说生的是个闺女,父亲愣了半晌,冷着脸将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小米大枣粥当街泼掉。

 

  这些是姊姊们当作笑话讲的。说者无意,我却受到巨大的伤害。在很长时间里,我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始终被这一事件痛苦纠缠。因为打从我记事以来,父亲给我的印象是内向讷语的,是与世无争的,是永不求人的,是心灵手巧的,是心细如缕的,是侠肝义胆的,是真诚和感恩的。

 

  我生下来只有3斤多重,更要命的是,母亲生我的时候是真正的高龄产妇,她已经没有奶水给我。每到换季,我总要生病的,所以我对季节很早就有认识了。冬天,父亲用他的二八“长山”自行车带我去所里的医务室打针。我坐在前面,他并不宽厚的胸膛让我感觉很安全。我们俩都戴着白色的口罩,车轱辘碰到了石头子,车身便歪一下,我们同时发出快乐的笑声。有时,父亲会突然停下来,把车子撑好,告诉我不许东,然后他就跑到旁边的树丛里去了。回来时,手中多了几枚无花果。无花果甜丝丝的果心,让我觉得生病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多年以后,我远嫁北京,把一换季就生病的毛病也随身携带。然而,再没有人带无花果给病中的我了。

 

  父亲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善良的人。出去倒垃圾的时候,他拣回来一只受伤的小鸟——别人都说过不了冬的,结果来年那小鸟居然孵出一窝小鸟出来,是和楼上人家不要了的相思鸟,天知道他是用了什么魔法。别人问起,他只是略笑笑,并不回答。

 

    还有他满园子的花,谁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品种,绚丽而诡异,那是父亲自己琢磨着嫁接出来的。后来,我们家就成了动植物的孤儿院或诊所,别家快养死的花啊猫啊的都送到家里来。等养好了,别人便兴冲冲地拿回去。来人高声地向母亲道谢,同时花一秒钟,用眼角将目光在父亲身上迅速折返一回。

 

  也许父亲外表的冷,让别人无从亲近,所以很多人对他的评价是倨傲不羁。只有我了解,父亲只是不知道世故人情罢了。父亲写得好书法,受他影响,我从小习字,师从于佑任书法协会会长刘超先生。那时我家并不大,为了我们的爱好,家里最大的一间屋子作了习字室,巨大的红木条案上铺着雪白的羊毛毡、宣纸以及其他文房之宝,书架上是父亲搜集的各种帖子和药书。我想尽办法引诱父亲和我对垒,我们各自写一个条幅,高悬着让人评说。父亲总是讷讷地自己先说,我的间架是不如你的。我便得意地大笑,然后对他的字大加吹捧,极尽阿谀之能。然后携了手去花园里看他的那些古怪精灵的植物。我赞他的六月雪,他报我难得一见的笑。

 

  关于从前(那是我的“史前”),偶然能从母亲或者大姊那里听到些什么,她们的叙述,总是给我不切之感。遗憾,我是没有可能见识父亲的青壮年时代的。只是听说,当年他为了娶到母亲,只身去了上海,回来时建了当地最宏伟的宅邸。

 

    据说父亲年轻时脾气很坏,也爱打抱不平。二姊总是耿耿于怀,说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情捱父亲的打,居然打断了一条擀面杖。这些我没有体验,我小时侯几乎没有捱打的经历,或许是因为,我的成长与父亲的衰落同时进行着。

 

    我只能猜测。我对父亲的猜测,多过任何人。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男人能让我费尽心思,也让我百思不解。

 

  以我的观察,父亲并没有什么朋友。另一种可以成立的说法是,他的朋友是关羽、武松、陶渊明、花草、动物、药方,或者字画。与它们在一起,他更像一个孩子。我猜想,他很享受醉心于自己的世界的快乐。

 

    在别人眼里,父亲是一定难以亲近不可理喻的,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他不懂得流行的社会话语,不懂得待人接物的技巧,他不了解世情的险恶——天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父亲一生从不伤害任何人或事——不愿或不能,他是无害的——生活上他对自己要求甚低。父亲珍惜每一张纸,每一段铁丝,每一粒花种……在他故去的时候,有很多儿女从前孝敬的衣服,仍然整齐地码放在衣橱中——从来没穿过。在我看来,他对自己几尽苛刻,却对别人慷慨大方。他从来不肯麻烦旁人,这个旁人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有一年,我买房子,装修到一半钱不够了,父亲带这母亲坐了一宿的硬坐来到北京,放下一网兜钱就忙着回去了。我来北京10来年,他在北京待了不到3天,我下班回家,总看见他在默默地擦地板——尤其是父亲故去的这些年,我总是忍不住想,那个时候,他究竟在想什么?

 

    父亲是我有限的人生中所见过的少有的灵魂高洁的人。在心灵上,他似乎更接近世界的本质,每每看到他独处的背影,我都会这样想。

 

    无论如何。于我,父亲是巨大的宝藏和谜团。他给了我生命的同时,也给了我对生命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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